時間倒退回一日之前。
百里楓施展完觀火術后,何歸提到藥時,瓊枝臉上一閃而過的不自然被何歸盡收眼底。在看著百里楓喝完藥到榻上休息之后,何歸才單獨去問了瓊枝。
“可是藥出了問題?還是她知道這藥是蘇含容給的,便不肯吃了?”
瓊枝搖頭:“主子倒是不知道這藥是容神醫托您帶來的。只是……只是這藥最近用得有些頻,剩的不多了。”
“還剩多少了?”
“眼見著就只剩下三副了。”
何歸心中一緊。
這可是蘇含容之前準備的一年用的藥,怎么用得這樣快?莫非是百里楓的病情惡化了?
似是知道何歸心中所想,瓊枝說道:“原本按照計劃,這藥是可以用上九個月的。可是最近的事情是一件接著一件發生,主子勞心勞力,病情幾次隱隱有要發作的跡象,所以我便擅作主張在主子的藥里加了容神醫準備的藥。”
瓊枝也是為了百里楓的身體著想,何歸無法指責她什么。
“你先不要慌,該到了吃藥的時候,你盡管用藥,剩下的由我去想辦法。”
瓊枝一驚,她可是知道蘇含容已經避開百里楓很久了。
“先生您有辦法聯系到容神醫?”
若是能聯系到蘇含容,直接把人請來,可比開什么藥都要好。
何歸嘆氣:“我可聯系不到他。可我知道,只要透露出楓娘身體不好的消息,他必然會出現。”
他已經被神出鬼沒的蘇含容在路上攔過多次,每次都會塞給他一大把藥,話也不留一句就離開。而這塞藥的時候,基本都和百里楓幾次身體不好的時候相符合。
說他沒有時時刻刻關注著百里楓,何歸第一個不信。
果然,當天夜里,便有一道身影輕若飛鴻踏雪,飄進了百里楓的房間。
百里楓夜里有留燈的習慣,所以蘇含容輕易地就找到百里楓的床榻。
后者此刻安靜地臥在床上,眉頭微蹙,似是夢里也在思考事情。蘇含容唯恐驚醒百里楓,只輕輕從被中摸到她的手腕,然后細細給她診脈。診完脈,心中的大石頭總算落了地。幸好他之前開的幾服藥比較對癥,才能壓制住她體內互相吞噬的兩種毒。
重新把被子給百里楓蓋好,他才在床側坐下,抬手,動作輕柔地將她銀白的發絲攏在一旁,露出她整張臉。
昏暗燭光下的百里楓很美,卻也很縹緲,如同一個籠罩在夜色中的夢。像白色的海棠花,美麗而脆弱。他俯下身,輕輕地吻在她的額頭,如同羽毛一樣,一拂即逝。
夢里的百里楓再一次冷眼看著夢境之中的滅門之夜,只覺得遍體生寒。就在她冷到要顫栗之時,卻有一樣溫暖的東西落在她的額頭,像一團火焰,驅散了她身體上的寒意。
他來去匆匆,恍若夜里拂過的一陣風,沒有驚動府中任何人。
蘇含容離開百里楓的房間,轉身便去了蘇可人在的院子。
他靠近了蘇可人,指尖微動,便有一抹極細的寒光從指尖射出,直刺入蘇可人的身上。
被刺中的蘇可人身子一抖,才慢慢睜開眼。她看見房間里多出來的人,心下一驚,就要喊出聲時,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師姐莫喊,是我。”
蘇可人愣神之時,來人則摘掉臉上覆的面巾,露出了真容,長眉入鬢,目如點漆。
蘇含容拔出刺中蘇可人穴位的細針,后者才能開口:
“三師弟!你怎么夜里找到我這兒?”
“我聽到消息,說你在這里,所以我就夜里潛進來了。半夜唐突,還請師姐莫怪。”
說完,他便轉了身,等蘇可人整理衣著。
“我怎么會怪你呢。只是為什么不等等白天再來呢?”
蘇含容挑眉:“白天我就進不來了。師姐恐怕不清楚,放在你身邊那個松青可不是一般的侍衛。白天我若是來找你,一定會被他察覺。說起來這人也夠盡忠職守的,我白天竟然都沒能摸到他有空閑時間。”他一邊說一遍伸手要給蘇可人把脈。
“松青是個很認真的人,你可別牽連人家。其實我身體大好了。師妹請的大夫醫術很好。”
“你總是只看到別人對你的好。”
話雖如此,可蘇含容還是要親自把脈才放心,何況他本就是醫術卓絕,比尋常大夫好得多。
“還好,只是之前身子太虛弱了,再多保養些日子就好了。”
蘇可人收回手,攏了攏頭發,略局促問道:
“話說這么多年過去了,師父他……他還好吧?”
蘇含容知道蘇可人想問的是師父是否還在怪她,可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他體諒師姐此時的慌亂,便只裝作不知。
“師父他身體好著呢,生龍活虎地,比我這個年輕人都精神。只是他雖然嘴上不說,可他心底還是惦記著師姐你的。等師姐回師門后,你就能看到他的。”
然而蘇可人臉上并沒有露出笑容,反而有些憂愁之色。
見此,蘇含容心下了然,只怕對方自覺無顏面對師父,所以一時之間還沒想好是否要回去。
但他知道,蘇可人最后肯定還是要回師門的。畢竟她和大師兄從小就在師門里長大,對于師父的情分更是非比尋常,不管現在是何想法,但日后是一定想要回去的。
所以他并不勸說她而是直接道:
“等師姐你回去之后,還請你替我轉告師父,我可能要有一段時間不回去了。”
雖然這些弟子成年后經常外出歷練,但能讓蘇含容特意說“有一段時間不回去”,只怕他是要在外面待上三年五載。
蘇可人雖然受過情傷,可有些時候依舊敏銳。她略蹙眉想了想:“我在師妹這里養傷,消息可沒有刻意外傳,而你卻這么快就知道了……你是不是一直都在師妹不遠處?”
蘇含容被師姐一語道破天機,毫無心虛地點頭:“自然是的。”
盡管早就知道這個師弟是表里不一的厚臉皮,可幾年不見,還是被他的直白噎住了。
“也就是你會這么做吧。你就不怕被她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