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姐!”
這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聽著像是胞妹若蘭的聲音。謝若儀答應了一聲,便高聲問道:“若蘭,你在哪里?”
“姐姐,姐姐!”
臉上有什么溫熱的東西,傅掌珠掙扎著終于睜開了眼睛。她看見了一雙清亮的眼眸,不是若蘭,卻是個若蘭差不多年紀的少女。少女皮膚雪白,眼睛大大的,水汪汪的,她看見了少女眼中自己的倒影。
“姐姐,你終于醒了。”少女露齒一笑,顯得很是高興,她忙忙的又和掌珠道:“我去告訴娘。”
掌珠看著這個少女輕快的走了出去,她腦海里關于那個紅衣女子的記憶依舊清晰,自然也認得這少女是傅明月,是傅掌珠的堂妹。是傅家少有的真正關心掌珠的幾個人之一。
傅掌珠躺在那里,她抬頭看了一眼帳頂,這帳頂倒不是灰蒙蒙的,漿洗得很干凈,連一點灰塵也沒有,只是依舊有幾處補丁,大一些的有巴掌般大小。
她曾經是將軍府里的嫡小姐,母親又最疼她,生怕她受半點的委屈,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樣不是最好的。她的繡房自然也精致得猶如天宮一般。
可那樣精致的繡房,那樣巍峨氣派的將軍府也不存在了。謝家倒了,謝家的男丁們都死了,女眷們也沒活下來幾個,謝若儀也死在了被變賣的路上。曾經的繁華不在了。
傅掌珠盯著帳頂想起前塵往事胸口憋悶得慌。心里雖然難受,可她已經不會流淚了。
腳步聲紛至沓來,掌珠略偏了頭,卻見明月走在前面,后面便是那章氏,掌珠的嬸娘。章氏看上去還不到三十的樣子,個頭中等。穿了身蔥綠色的襖裙,衣服自然也不是什么上等的好料子,樣式顯得老舊。頭發都挽在了腦后,露出了寬寬的額頭。細長的雙眼微微的上挑,眉尖有一粒小小的痣。所有的精明與市儈都流露在眼底,藏也藏不住。
章氏走了過來,見掌珠睜著一雙眼睛,她走到跟前,掌珠也沒喚她一聲。
“大姑娘,你總算醒來了。我就說這白天黑夜沒日沒夜的睡哪里行。不過總算醒來了,你叔父可愁得不得了,這下他總該放心了。”章氏說著,立馬叫來了知秋吩咐道:“去告訴你爹一聲,讓他往衙門里跑一趟告訴老爺大姑娘醒了。”
知秋清脆的答應了聲便出去傳話。
掌珠呆呆的看著章氏她并沒有開口說話。
那章氏最關心的便是家里給掌珠置辦的那些嫁妝哪里去了,因此也不等掌珠有沒有好利索,她便追問道:“大姑娘,你人回來了,但平頭車上的東西哪里去呢?你怎么一件也沒帶回來?”
掌珠有些茫然,她細想了想才知章氏說的是那些嫁妝,她悶悶的說:“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當初滿滿當當的裝了一車,可花了不少錢置辦的那些,怎么說丟就丟呢?你告訴我,哪些東西到底去哪里呢,知道了地兒我好告訴你叔父,讓他派人去尋。”
平頭車上的東西不是被那些土匪給搬走了,就是被宋勁飛一伙給昧下了,宋勁飛一伙不是什么良善之輩,但好歹救了自己一命,想到那伙人的顧忌,她也沒有將宋勁飛他們給供出來,依舊堅持說:“我不知道。”
章氏見掌珠翻來覆去的只會說這句,就有些惱,待要再逼問下去,明月上前阻攔說:“娘,姐姐才醒過來,她哪里想得起那么多的事。再有姐姐受了重傷,能回來已經很不容易,哪里還顧得上那些身外之物。您就別再追問了。”
章氏撇嘴說:“難道我就不該問啊。一車的東西可花了我好幾十兩銀子。就這樣白白的丟呢?”
掌珠靜靜的聽著章氏的數落,她沒有吱聲。
章氏拉下臉來和掌珠說:“你還真是會惹事。”
掌珠聽了這話依舊不為所動,明月趕著來將她母親給拉開,忙道:“娘,您還是回屋去坐坐吧。姐姐這里有我守著,有什么事我再叫你。”
明月將母親給推了出來,章氏想著明月和掌珠親厚,便和女兒囑咐道:“那你好好的問問那些嫁妝的下落,還有她這幾天到底遭遇過什么,如何回到家的,都遇到了哪些人。有沒有受什么欺負。”
明月點頭道:“我知道了,您快過去吧。”
明月支走了母親,依舊回到了掌珠的身邊。卻見掌珠奮力的想要坐起身來,掌珠憋得滿臉通紅,臉上盡是虛汗,她趕緊走過去幫忙攙扶了一把,又將一旁的枕頭拿了過來幫掌珠支在了身后。
“姐姐,那里很疼吧?”
掌珠虛弱的說:“已經不要緊了。”
“姐姐,娘她這個人您最是明白的,刀子嘴豆腐心,說的就是她。她嘴上不饒人,心里可關心您了,要是有什么不當的言辭,您別往心里去啊。”
掌珠怎么可能往心里去呢,對她而言,傅家的人和事和她沒有多大的關系,不過是暫借在此處休養身體,等身體完全好了,她還有更長更艱險的路要走。
“我知道。”掌珠的聲音輕柔,聽上去也很虛弱。
明月見姐姐不像是很憂傷的樣子,心里的擔心便放下了,她笑著說:“之前發生了什么已經不要緊了,能活下來就是最好的事了。”
掌珠凝望著跟前這個俏麗的少女,明月她說得對,再怎樣都是過往了,重要的是她活了下來,雖然換了個方式,但總算還活在這個世上。只要能好好的活著,總會有希望。
“你說得很對。”掌珠贊許道。
明月依舊溫柔的笑著,她和掌珠說:“等姐姐大好了,我們出去玩。去摘花,去逛您喜歡的布莊。”
掌珠伸出手來,溫柔的摸了摸明月的臉,明月和若蘭還真有幾分相像。
明月朝掌珠依舊溫和的笑著,那笑容和外面的春日一樣的溫暖。
“尹家的事您不必太介懷,還要嫁妝的事也不用太難過。我會和娘好好的說清楚,當務之急姐姐要養好身體。”
“嗯,有勞了。”掌珠依舊凝望著明月,她和若蘭一樣,一樣的純真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