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霜降不知自己是怎么撐到街邊小巷的。確定沒人會來，她這才敢把憋在嗓子眼里的一口血給吐出來。

“要命！”怕臟了這身還看得過去的衣服，她翻開外衣的袖子，用里衣擦掉嘴上沾著的血，忍不住罵了一句：“奶奶的，是什么人這么沒有公德心。”

大白天亂放殺氣，也不怕驚著小孩子。

真是人家看戲花錢，她這看戲卻要命，看來以后這戲，還是少看為妙。

“少爺，您是怎么了？”孟四跟在自己少爺身后，一臉疑惑，他們好好的站在樓上看戲，怎么少爺突然就生氣了？

“沒事。”被稱作少爺的挺拔青年拍掉手上的木屑，剛才他所扶的那截木欄桿，赫然斷了一塊，是被他用手生生捏斷的：“去問店家這欄桿怎么賠。”

也不知道是不是吐了口血的緣故，秦霜降一整天過得蔫蔫的，十分沒精神。隨意找了塊太陽還不錯的僻靜處窩著，她一邊曬太陽休息，一邊等著天黑找地方去撿尸。

撿尸不是什么有技術含量的活，待到晚上酒過三巡時，穿梭在青樓楚館外的小巷子里，總會遇到一兩個喝斷片的男人，而她要做的，就是把這個人身上能拿的東西都給搜干凈帶回家。

就是這么簡單的事情，卻極考驗運氣。

一般富戶身邊會跟著下人小廝，輕易撿不到。所以她的目標就是那些有點小錢，身邊也沒人跟的文人騷客。可另一個問題是，隴溪城專門撿尸的也不止她一家，碰晚了，尸體被搜刮干凈了，她什么也落不著，碰巧了，幾家撞上，像她這樣的弱質女流只能退讓。或者還有可能，那具尸體是花完了銀子，被店里護院小二給丟出去的。

只有運氣非常好時，才能讓她撞見一個既有錢，又沒被人碰見的尸體。

大多數時候，留給她的只有被搶得一干二凈的人。

“白天已經吐了一大口血了，晚上總得給我點好了吧。”縮在陰森森的小巷子里，秦霜降從黑暗中探出半張臉，一扇門一扇門的打量過去，就想看看今晚上自己的第一單生意會從哪個門里出來。

“就是你了！”剛念叨著老天爺給了自己一巴掌，總該再給一顆棗的時候，秦霜降就看見一個男人跌跌撞撞的從駐春樓里出來，拐進旁邊的側巷。

幾乎沒有遲疑的，秦霜降飛快穿過街道，跟在男人身后就進了巷子。污穢的酒氣撲面而來，她輕手輕腳走到男人身后，看著他扶墻嘔吐，心中一陣嫌惡。

這才什么時辰就喝成這樣？現在的人也真是，年輕的時候這么不注重身體，等老了怎么辦？

天天在駐春樓這種地方鬼混，被里面的小妖精們榨干精血，看你們娶了親之后，還有沒有精力交公糧，還能不能傳宗接代生兒子。

秦霜降大氣不敢出的站在男人身后替他操心，這個男人也沒有辜負秦霜降的期望，吐到一半后，就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往一側滑落。

就這么安靜的等待了半盞茶的功夫，確定男人已經醉得差不多了，秦霜降這才從黑暗里現出身形。

準確的探到對方腰間的錢袋，用手一顛，秦霜降臉上樂開了花。

不錯，手感非常不錯，沉甸甸的，一摸就知道存糧很多。

將錢袋塞進懷里，本打算再進一步探索一下，巷子更深處卻傳來一聲悶響。有好幾年撿尸經驗的秦霜降一聽就知道后面肯定有人又倒了。

顧不得搜刮再搜刮這一個，她樂顛顛的朝后巷小跑去。

巷子很黑，但借著前院透出的微弱燭光，秦霜降還是看清是又倒了個人不錯。沿著墻根躡手躡腳走過去，剛準備試探下對方醉到了什么程度，她就聽到對方傳來的一聲細弱蚊蠅的呼救。

是個年輕的女聲，她聽對方這么喚著：“救我……”

也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鬼迷了心竅，當把人弄回自己那間破破爛爛的茅草屋時，又忍不住吐了一口血的秦霜降在心中罵自己腦子有坑。

自己都養不活了，居然還能救別人。

“老大，這個人是誰啊？”小豆丁站在床邊，看到秦霜降吐血，趕忙從屋里唯二的家具，一個同樣破舊的五斗櫥柜里翻出一個小瓷瓶，熟練的替秦霜降倒水，給她送藥。

“不知道，路邊撿的。”喝了藥，感覺體內亂竄的氣息平復了多少，秦霜降這才開口說話。

“你可真了不起，人家撿尸都撿錢，你撿尸撿回一個人。”小豆丁撇撇嘴，又把藥瓶給放了回去，站在床邊去看被撿回來的白衣姑娘：“現在姑娘也能去逛青樓了？”

“臭小子，不學好，老娘花這么多錢送你去私塾，你就學了這些玩意兒回來？”本想抬手敲一敲小豆丁的腦袋，但奈何實在沒有力氣抬手。

“還是老大您教的好呀”沖著坐在那里動彈不得的秦霜降做了個鬼臉，小豆丁飛快的跳到一邊，繼續去觀察躺在家里唯一一張床上，昏迷不醒的人：“老大，你說她還活著嗎？”

“活著，你老娘我死了，她都還能活著。”瞧著那氣息逐漸平穩的姑娘，秦霜降開始有些后悔了。

她身上佩了一把劍，虎口掌心有繭，一看就是會功夫的武林中人，自己就這么把她救了，別再給自己惹一身的麻煩才好。

想到這里，秦霜降偏偏頭，支使小豆丁：“福仔，你去，把許大夫請過來，給她看看。”

“我們哪有錢請許大夫哦。”

“你傻啊，你看她的衣服料子還不錯，身上肯定有錢啊，找一找。”

“不行，夫子教育我們，男女授受不親。”

“嘿你這個臭小子！”要不是自己現在動不了，秦霜降真想跳起來追著他打：“那你就快去找許大夫，老娘一會兒自己去翻。”

“不行，外面都宵禁了，萬一我走在路上被拐子或者壞人抓去了怎么辦，那樣你就沒有兒子了，沒了兒子，誰替你送鐘啊。”想了想，小豆丁繼續搖頭拒絕。

倒霉了一天，連吐了兩口血的秦霜降再也忍無可忍：“秦有福，你皮又癢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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