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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0飄散破碎的疫苗(1/2)
“果然,亡命之徒才敢重賭啊。”
黑夜柔綿沉厚地壓在大地上,壓得一絲風也流動不起來。世界仿佛退遠了,草地、Exod、她與府西羅……都在一片孤島上,在寂靜黑暗中無聲無息地飄浮;宇宙是幕布,臺上僅有一個人的聲音。
“畢竟你的性命,同伴親友們的性命,馬上要終結在今夜了……你除了將最后一線渺茫希望當成賭注押上,還有什么辦法?我明白的。”
府西羅好像沒有察覺林三酒此時的神色,順勢坐下來,渾身松散慵懶,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青草。
“不過我很好奇……你打算怎么將疫苗扎在我身上?”
林三酒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沒有回答。
因為她沒有答案。
從樓琴手中拿到疫苗后,她是第一次真正用上它;今夜之前,林三酒甚至沒有見過別人注射疫苗——所以她直到現在,才終于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要把疫苗打進府西羅體內,是一件她根本辦不到的事。
“趁我不注意?事先埋在某處,誘我踩上去?”府西羅似乎生出了幾分孩童般的好奇,“攻擊我時,用針尖劃破我的皮膚?”
林三酒慢慢地搖了搖頭。
他說的……都不行。
不僅僅是二人戰力差距太大的原因;還有一個因素,是大洪水疫苗太特殊了。
每支疫苗上都有兩個注射壓閥,要分順序打入體內。當初樓琴給她特地放了一段介紹影片,講解疫苗原理與成效過程:標注著“S”的壓閥要第一個按下去,先往人體內注入“普通人因子S”,隨后才按下標注著“G”的壓閥,注入“接收器G”。
兩個步驟順序不能錯,不能少,都完成了,疫苗才真正生效。
當時她看影片,絲毫沒有生出什么聯想——本質上是打兩針,不過兩針就兩針啊,有什么大不了的?
林三酒今夜才明白,兩針是一個多么龐大的數字,仿佛崇山峻嶺之后仍有一道天塹,快要截斷人世間的希望了。
她連針尖都未必能送到府西羅身邊去,何況按照順序先注射S因子、等上一會兒,再換成接收器G接著注射?
這段時間,難道府西羅會一直乖乖讓她打針,動也不動嗎?
林三酒直到此時此刻,才將第一針S因子給自己注射完了;她低頭看著手中的金屬管,一時不知道是它涼些,還是自己的血管更涼。
她好不容易才從女媧手中掙來的一點點機會,她為了打破絕境而想出的辦法,卻是一個她無力執行的異想天開……?
林三酒想不出任何辦法,把疫苗打進府西羅體內;然而疫苗卻是她手中唯一一個、能讓她與府西羅處于同等水平的機會。
除此之外,她與所有人,都已無路可走了。
她死死咬著牙關,按下了手中標注著G的注射壓閥。
另一只針尖扎破布料,嗤地一聲;它刺進大腿肌肉的一剎那,仿佛能將眼淚也刺出來——府西羅看了看她一直貼在大腿旁的手,低低涼涼地吐了口氣,似乎明白了。
“要打兩次啊?你也知道,你辦不到的吧……退一步說,即使你可以成功將疫苗打進我的身體,也只有當我身處大洪水中時,我才會變成一個普通人。”
剛才叫破林三酒計劃時,他笑起來了,有短短片刻,眼中波澤盈亮,仿佛春日桃花;可是隨著他的一步步分析,他又漸漸低落疲倦下去,好像力氣重新全部流失光了。
“大洪水爆發后,卷過這一片天地,要多久?最多也不過兩三秒鐘吧?”府西羅抬眼看了看林三酒,仿佛在試著用另一種目光衡量她。“兩三秒鐘的時間里,你覺得你能夠以一具普通女性的身體,殺死一個成年男性嗎?”
林三酒猛地一揚手,將用畢的疫苗金屬管扔進夜色里;它落在“波西米亞”一動不動的腳邊,悶悶地一響。
“怎么,你其實希望我能殺死你嗎?”她喘了口氣,低聲問道。
府西羅一怔。
“你剛才猜破了我的計劃時,好像真心在為我高興似的。”
林三酒撐著草地,站起身,輕輕嗤笑了一聲,卻不知自己是在笑誰。“你如今發現那是一個我幾乎辦不到的計劃,怎么好像有點失望呢?”
第二支疫苗也被她握在手中了。
府西羅仍坐在草地上,半垂著頭,一動未動;在他柔軟頭發與衣領之間,是一截光潔蒼白的脖頸;仿佛是用畫筆精心勾勒出來的線條,起伏流暢,單薄脆弱——好像只要揚手往下狠狠一扎,今夜就會結束。
……林三酒也確實這么干了。
即使辦不到又如何?
做不到,就不可以做了嗎?
她在那一瞬間,全副精神都擰成了一個凝銳的尖;她忘記了府西羅的能力,忘記了Exod上的同伴,甚至忘記了自己是誰——整個世界,只剩下手中的針,以及針下一截脖頸。
“好厲害,”府西羅低聲說。“……快得連我也必須避開呢。”
林三酒急急一收去勢,將仍在往下扎的針筒從半空中拔起來,重新直起身子。她原本瞄準的地方,已經空空蕩蕩;她盯著府西羅,發現他正在一兩步開外的草地上,慢慢撐著膝蓋站起了身。
怎么過去的?她竟想不出。
“小酒,”府西羅看著她,將雙手伸進褲兜里,寬大T恤衫松蕩蕩地掛在身上,歪頭笑了一笑。“你沒說錯……如果今夜的結果,是我死去,也不是不可以。”
林三酒低低地發出了一聲笑,干燥空洞。
“那么,就讓我成功吧。”她輕聲說,“反正我不夠絕望,你就不會殺我,對不對?我不會絕望的,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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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0飄散破碎的疫苗(2/2)
她根本沒打算把這一句話說完。
下一刻,他好像只是微微地側了一側身;以動作幅度而言,明明不可能從林三酒手下躲開的,可是疫苗卻還是貼著府西羅身旁劃了過去。
那一刻,時間似乎都變慢了。
林三酒的腳步仍在向前撲,還沒來得及收住;手中金屬管探入府西羅身后的黑夜里,頂端泛著黯淡的一點光。在被拉長放慢的一瞬間里,府西羅低下頭,在她耳邊輕聲開了口。
“很可惜……世界之上的世界,與我的死亡,只能有一個變成現實。”
現在!
林三酒張開左胳膊,好像擁抱一般,攬上了府西羅的身子;他衣服下的肌肉、體溫與青草似的氣息,竟然果真一齊被她壓進了懷里——那一撞,撞得她錯覺自己快要失重了,快要從孤島邊緣上跌進黑茫茫宇宙里了。
來不及感嘆順利,她拿著疫苗的右手猛地一轉手腕,在半空里掉過頭,朝府西羅后背上狠狠扎下去,破開了一道小小的風浪。
即使被她死死抱住了,這一針,大概率也是扎不到他身上的吧?
林三酒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她同樣也準備好了,不管要試多少次,她都要將針扎向他,直到扎進他體內為止。
“小酒,”
在短暫得連一個眨眼都來不及的時間里,府西羅發出了一聲暗啞的嘆息,仿佛很滿足地說:“我剛才也希望,你會用這樣的辦法抓住我呢。”
什么?
當林三酒意識到針穿透了衣料和皮膚,扎入了府西羅后背肌肉里的時候,府西羅這一句話好像也失去了意義,不再代表他早有所預料了;她體內醒過來了另一個急迫焦渴的魂靈——早就按在“S”壓閥上的手指,立刻一發力,將針管內的藥物盡數壓了進去。
府西羅仍任她環抱著自己。
從她肩上,他慢慢地說:“小酒,有一件事你想錯了。”
……什么?
林三酒一點點轉過眼睛,目光終于落在了疫苗扎入之處。
針確實進入了府西羅的后背肌肉;她也把藥物壓下去了。但是從針扎穿了衣服的破口里,此時正裊裊地浮起了比夜色還深的暗色煙霧。
“就算針尖扎進我的皮膚,我也依然能控制從外界注入的液體,在它進入我的體內循環之前,就讓它重新化作煙霧離開。”
林三酒松開壓閥上的手指,但是太晚了。
疫苗中的S因子已經全部注射空了——深暗煙霧翻騰而起,又輕輕地、毫無意義地飄散在了夜里。
即使疫苗中另一半G因子仍在,此刻也變成了廢物。林三酒盯著手中金屬管,視野一陣陣地模糊起來。
……怎么會這樣?
果然是她水平太低,甚至連想也沒想象到,還能有這樣一招——難道府西羅的能力是無邊無際的嗎?
難道世上就沒有他辦不到的事、沒有他能力的空白——他沒有命門嗎?
府西羅抬起一只手,伸向自己的后背,摸到了林三酒依然怔怔停留在那兒的手,帶著幾分小心,將疫苗從她手中輕輕抽走了。
金屬管無聲無息地碎成幾塊,跌落在他腳邊的草地上。
林三酒的雙腳,一點一點地離開了地面。
“你只是不知道我的能力而已,所以不算是你想錯了。你想錯的地方在于……你以為只要你不夠絕望,我就不會對你動手。”
她的喉嚨被攥住了,意識力被切斷了,體內進化能力仿佛落日滑下西山一樣,一點點沉下去,沉向她無論如何打撈,也夠不著的深處。
空氣……她迫切地需要一點空氣……
“我說過,你已經是我生命中重要的朋友了。如果不是情非得已,我也不愿意親自對你動手。我希望能讓你看一看同伴們的模樣,喚醒一個身份,讓你在離我不遠,我卻看不到的地方陷入絕望……那時我再輕輕地,讓你沒有痛苦地死去。”
府西羅的手不帶一絲一毫殺意,握在她的脖子上,好像世界本來就是這樣構成的,好像水流從山崖上跌落會形成瀑布一樣,在他手下,她的咽喉也只會逐漸收緊,擠斷氣流,最終肌骨盡碎。
“但我早想過,你是不會放棄的。你大概會戰斗到最后一刻,也不會絕望。那么,我就只好用最簡單,最原始的方法,讓你慢慢地死去。”
府西羅仰起頭,看著半空中被他握住,一動也不能動的林三酒,風吹開了他柔軟的頭發,仿佛也吹動了他眼睛里的漆黑湖澤,顫顫的,粼粼生光。
“你無可抵抗時,看著自己的生命一點點流逝……同時也明白,你的死,也意味著每一個你所愛的人,都會跟著你一起滑入深淵。在你死亡時,絕望自然而然地也就達成了。”
他是真心喜愛自己;林三酒在半斷氣的恍惚中,莫名意識到了。
殺死付出真心之人的時候,畢生夢想的世界也即將在他頭上打開……她這一生,從未在一張臉上同時看見過如此極致的幸福與痛苦。
末日戰線拉得確實長,解釋疫苗原理的章節,是1818章(章節號挺吉利可惜沒起作用)……仔細想想,也不怪你們記不得……總而言之,打了疫苗后,大洪水碰上了,就會暫時變成普通人,這就是它抵抗傳送的機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