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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眼下這一個陌生的自己,林三酒覺得有點難以把握。
她這么多年來,都是秉承同一套原則行事的;過去的舊自己,就像是穿久了的衣服,柔軟、熟悉、貼合身體。如今這一個她,卻仿佛是不太合身的新套裝,總在意料不到的地方緊了或卡了,不知道該怎么才能舒服自然。
面對鵬平的建議時,她再一次感覺到了這種隱隱的——打個比方,就像“布料不夠用”似的——不自然。
“我考慮考慮,”林三酒最終只能用這個回答先拖住了時間,“目的地快到了,我出去看看再說。”
“喂,對你是大有好處的呀,”鵬平看她轉身要走,急得撲上了玻璃杯壁,喊道:“這一點我保證!”
他并不知道,那些好處不足以讓怯懦的林三酒冒險——她經不起任何“背景調查”。萬一被他們發現自己結仇的對象怎么辦?萬一轉手把她送給兵工廠怎么辦?
對林三酒而言,或者說對過去的林三酒而言,唯一一個會讓她下決心去的理由,是由“到底是什么人在拿他人的命運亂來,要阻止他們”這一個念頭,以及“那些記憶的主人,現在都怎么樣了?”這一份擔憂組成的。
現在去的理由自然沒有了,早被怯懦給推得遠遠的了;可是她仍然記得它,也記得自己的怯懦是在幾個小時之前才成形的,這一點就讓她十分煩躁。
打個不恰當的比方,就像是一匹野馬望著遠方的草原,一點兒也不想奔馳其上;另一方面,卻仍然記得風聲呼嘯、鬃毛飄揚的感覺——二者格格不入,好像把她割裂成了一前一后兩個人。
都這么難受了,要不要把記憶副本放出來,恢復原狀?
這個念頭一升起來,就被她自己否決了。副本NPC為了讓她在變得怯懦的同時,還有行動力、敢戰斗,因此而做出的改動帶來了不少副作用;其中一點,就是隨之而來的極度自利。
林三酒很清楚,恢復了原狀,那她就要繼續為別人冒險奔波了,憑什么啊?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誰要讓她無端付出,誰就是她的敵人,包括以前的自己。
她在坐上飛行器,準備離開Exodus的時候,將這幾句話在心里重復了幾遍,感覺理直氣壯了一些。
“切換成自動駕駛狀態,”林三酒吩咐了一聲,“莎萊斯,飛行準備做好了嗎?”
在余淵的改進下,連接了莎萊斯系統的小型飛行器里,立即響起了回答。
“一切已經準備就緒。請檢查從Exodus中調用的物資,一套生化服,一套手持空氣過濾系統……”
Exodus停泊之處,是這個星球上的地勢最高點之一,也是它曾經最有名的倚海山脈最高峰。據說這條山脈像是被沿海切開了一樣,筆直陡峭地矗立在大海之際,三百多米的高度落差,足以稱得上叫人目眩難忘的壯觀景色——只是很可惜,不管是大海還是山脈,如今都被煙霾給籠住封死了。
當雪白圓環式的飛船在煙霾最稀薄之處停下來時,它仍然是沉浸在鉛灰色氣霧里的——當然,等它出來之后,恐怕也沒法保持潔白了——若是往上抬頭看,只能見到煙云之間偶爾被釋放的一點點藍天。
理論上來說,煙霾淺層里仍然是安全的,只是就算這樣,也沒人會湊進來。把飛船藏在煙霾層里,應該就不會被發現了吧?
乘著接駁艙艙門大開時噴涌而出的一股強氣流,林三酒的飛行器趁勢而出,在煙霧中靈巧地一扭頭,飛行器的鼻尖就直指向半空,霎時就加速沖入了高處——原地只有被氣流攪動得微微盤旋起來的鉛灰煙霾,仿佛半干時沉甸甸、慢吞吞的水泥。
“怎么阻力竟然比普通空氣大這么多?”感覺到飛行器的沉滯,林三酒也不由有點吃驚,“煙霾里頭都是什么成分?這哪里是飛行,這簡直是游泳。”
她也明白,莎萊斯不會知道答案——恐怕就算有一整個科學實驗室,也未必能分析明白煙霾的成分吧。
“怪不得這個世界的第一條安全守則就是別鉆進煙霾深處,”林三酒一邊看余淵留下的資料,一邊感嘆道:“也不知道煙霾最深處的地面上,現在變成什么樣了。”
莎萊斯仍舊沉默著。這個時候,她倒是感覺到身邊似乎有點太安靜了。
以前那樣,走到哪兒都有幾個朋友,似乎也不壞——至少有個搭話茬的。
離舊海之巔最近的人類生活區,還有數十分鐘的距離,算往返距離,恰好在飛行器的燃料許可范圍之內。一個人如果極度自利,就不會主動承擔任何責任;而一個沒有責任的人,自然也沒有什么壓力——林三酒舒舒服服地小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CBD已經近在眼前了。
原來CBD是這個意思……她望著前方,一時間竟有些怔住了。
脫離了死沉沉的煙霾層之后,她就一躍而入地跳進了藍天、云朵和明亮陽光之中。前方探出煙霾層的人類活動區,一半被黯淡吞噬,一半在陽光下熠熠生光;高高低低、連成一片的高樓身上,鋼化玻璃像是一片片亮澤的魚鱗,隨著風與云的撥動閃閃爍爍,會呼吸一樣。
怪不得叫CBD,想來這里曾經是某個大城市的中央商務區吧?
對于一般商業高樓而言,三百五十米也是一個少見的高度了;這么看來,這片CBD大概是得天獨厚,恰好坐落在地勢相對偏高的地面上,才會讓至少幾十棟的摩天大樓得以保存下來。
很顯然,在末日之后,無數進化者和普通人就以一棟棟摩天高樓為中心,以鋼鐵,木材和更多她根本叫不上名字的物質,將可以落足之地伸展、衍生、連接了出去,形成了道路網和新的大地。
若是愿意,一個人完全可以從這一棟樓的23層上,大步跑去另一棟樓的19層。
“一定體型以上的飛行船艦是不能接近生活區的,”莎萊斯柔和地說,“不過這艘行動單元的體型合乎標準,現在我們正在接近CBD的停泊場。”
“不能直接飛進去嗎?”林三酒問話的時候,才忽然意識到CBD的高樓之間和之前看見的架子區、樹林區不一樣,幾乎見不到飛行器。
“CBD的核心建筑群,也就是舊日人類世界的摩天大樓,不管是其間距還是建筑本身,都不足以承受末日后種類繁多的飛行器,以及它們可能帶來的影響。”莎萊斯顯然是對這余淵留下的資料照本宣科,說:“所有飛行器都要停留在外圍的停泊場中,進入CBD后,有輕型太陽能車、狗拉雪橇、單車、轎子等交通工具可以選擇……”
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交通工具?怎么還有轎子?
林三酒想了想,決定進入之后試試那個狗拉雪橇。
停泊場說白了,其實就是一大片高空中的空地,一層層疊起來,足有十來層。最上方一層中央立了個巨大的電子屏幕牌,飛船離得遠遠的,也能看清楚它寫著“空余停船位,25”。
林三酒才一靠近,空中就出現了一道筆直的紅光,活像是有人用巨大的手電筒,站在她背后為她指路一樣;她順著紅光往前走,就被引去了空船位之一。
等停穩下船的時候,就有一個看著蔫了吧唧的工作人員——又是一個普通人——開著小電車過來了,搖搖擺擺地下了車,拿著一個黑色的手持機器“咔”地一打,飛行器引擎處就蓋上了一片光幕。
“這是你的憑條,”他撕了一張紙,遞給林三酒:“回來的時候按時間繳費。不繳費,引擎就用不了的啊。”
他見紙條一時沒人接,轉頭看了看,從鼻子里噴了下氣。“又是剛來的吧。”
的確——林三酒哪里顧得上回答他,她的一雙眼睛都要不夠用了。她身邊是整整齊齊、排成幾排的各式小型飛行器;遠處,一輛空中巴士正在漸漸接近停泊場;一個留著紫色爆炸頭的人,剛剛鉆進了一架紫色的飛行器,引擎聲很快就響了起來。
停泊場顯然也是CBD與其他區的來往交接點之一:那輛空中巴士在停泊場另一頭停了下來,門一開,魚貫走下來了一隊年齡外表形形色色的人。要說他們彼此間有什么共同點,那就是他們耳朵里都塞著耳機,肩膀、胸前都貼著同樣的一個小圓貼紙,似乎是用來辨別的記號。
林三酒可太熟悉這樣的人了,她就是沒想到自己竟然又在漫步云端里遇上了。
“大家跟緊一點呀,”打頭的那個女孩,正對著手里的對講機說,“我們現在已經到達CBD了,接下來我們會在這里參觀活動三個小時……”
她對CBD人生地不熟,還有比這更合適、更方便的巧合嗎?
林三酒裝作自然而然的樣子,悄悄跟上了這一個旅游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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