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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每一個掉下海的人,都會被水中黃影改造成一個“宙斯”;而這些黃影,又來自于那個他們素未謀面的最高神宙斯。
光頭的話,嗡嗡地在木辛腦海里回蕩了好一會兒;他從來沒想到和這個結果一比,死亡看起來居然還算是一個不錯的選項。
那些變成了低級宙斯的人都去了哪兒?他們后來怎么樣了?
在他望著海面發怔的這一會兒工夫里,木辛什么也沒有錯過,因為就連季山青也有足足幾分鐘的時間,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海風吹起他的長發,無數黑細發絲將他面龐上的震驚怔忪給切碎了,如同一張被人一把推成碎片的拼圖,每一塊碎片都將他的情緒放大了數十倍。光頭看著季山青這副樣子,即使仍不得不手腳發顫地抵著巖石,還是忍不住“嘿嘿”地笑了一聲。
他的笑聲一入耳,季山青頓時渾身一震,立即低下頭抹了抹眼睛。
過了幾秒,他才干啞地張開了口:“真……真的嗎?”
這真是一個傻問題。
“假的,”黑格爾咧嘴一笑。當季山青猛地抬起頭、眼睛都亮了起來時,他又仰頭發出一陣大笑,肩膀和肚子都在一顫一顫:“——那就好了!你不是親眼見到了嗎?那女人掉下去后就被黃影包住了,打散了黃影,卻鉆出了一個宙斯……你還想要什么證據啊?這又不是太空物理,很復雜么?”
“你閉嘴吧!”
這句話猝不及防地從木辛喉嚨里迸了出來,連他自己也嚇了一跳。他明明知道季山青根本不需要他的幫助——媽的,事實上除了這一點之外,他對季山青的性格毫無了解,說不定幫他說話反而會叫這個家伙反感;但是他還是說了,而且一說就沒停下來。
“你總共才有幾項能力?兩項,還是三項?你好好看看形勢,你想要在這個比賽里活下去,現在只能仰仗我們的慈悲。這是你該有的態度嗎?”木辛冷笑了一聲,猛地一吹口哨——“那個……女王,你過來!這個人給你穿了!”
大肉蟲遙遙地抬起上半身,隔著近千米,居然也聽清了他的話。
“我不要,”它尖尖地嘶叫道,“他太丑了。我是女王,我應該穿女孩子。”
黑格爾一張臉紫漲著,吊起了眼角;或許是因為下不來臺而惱羞成怒,他面上一會兒恨惱、一會兒冷笑——然而當季山青踏上一步的時候,他目光在后者身上一掃,終于硬生生地將所有未出口的話都吞了回去。
“謝謝,”
一個輕輕的聲音在木辛身邊響了起來。如同清晨林間幼鳥顫巍巍的一聲軟啼,它聽起來簡直不像是同一個人的聲音,差點叫木辛以為自己出了錯覺;一轉頭,他正好見季山青微微有點兒難堪似的低下頭,烏云似的長發滑了下來,遮住了他紅玉一般的眼睛。
林三酒眼中的季山青,應該一直就是這樣的。
聽見這一聲道謝,木辛才暗暗放下了半顆心。老實說,正是因為他時不時就會感情用事,所以才最不愿意被情緒所左右——他以后還得再注意一點才行。
他沒奢望季山青會因為這幾句話與他變成好朋友,點點頭退開了一步。他本來一直想提醒對方一句,半個小時的時限已經過去快一半了;但是適合說這句話的時機,好像總也不來。
“你還有沒有別的話想告訴我?”
短短幾息,季山青已經重新穩住了情緒。他平靜地注視著黑格爾,卻又像是沒把他放置在目光里似的,透過他落向了海平線。
“還要我說什么?”光頭也控制了一下情緒。他咬著牙,一邊抵抗百鳥朝鳳,一邊低聲道:“我上次輸了比賽,沒見到最高神宙斯,也沒什么可告訴你的了!”
“輸了,卻沒有死?”
季山青好像只是在“為問而問”。
“沒在途中被對手干死的話,輸了覲神賽也沒有什么了不起的懲罰。”
“你為什么這么執著地要見宙斯?”
這個問題叫黑格爾突然沉默了片刻。他努力抵住巖石,過了一會兒才低低地說道:“我在十二界里碰巧買到過一個消息……消息說,這個最高神宙斯能夠實現人的一個愿望。”
季山青一震,目光頓時重新有了焦點。他瞇起眼睛在黑格爾臉上打量幾秒,就在木辛以為他會繼續拷問起細節的時候——畢竟實現一個愿望,聽起來就像神話一樣——沒想到季山青想了想,卻換了個方向問道:“變成了宙斯以后的人……他們會去哪兒?”
光頭顯然誤會了他這句話的用意。
“你不會是打算利用那一個愿望,重新找回你姐姐吧?我告訴你,那可真是一個天大的浪費。”他一抬眼,見季山青皺起了眉頭,又接下去說道:“我不知道他們都去哪了,但是時不時就會回來一兩個,巡視一下賽場什么的……哦,對了,我記得上次當獲勝小隊去見最高神的時候,他們就是被三個宙斯護送過去的。”
也就是說,林三酒還有可能回來!
季山青愣愣地立在原地,不知想起了什么,一時竟陷在沉思里,好一會兒沒有出聲。在這樣的時候,他看起來不知怎么有點兒像小孩,像一個一時想不起該怎么回家的小孩。
也許現在是提醒他的好時機。
木辛知道他得趕緊走了——其實就算現在走,他也來不及像計劃那樣跳過一百塊礁巖了;但是真要走,他又有些莫名地不甘愿。不過,大概是因為情緒已經贏過一次了,這一次他的理智占了上風。
正當木辛張開口要說話的時候,季山青正巧在這個時候也出聲了:“這就是說,我還有機會見到她……我問你,我姐姐從你身上拿走了什么東西?”
光頭楞了一愣,似乎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我東西不是被你拿——噢,”他匆匆瞥了一眼木辛,好像這才想起來林三酒曾經拿了他身上的東西、打算都塞給這個年輕人來著。“你問這個干什么?”
“下一次見到姐姐的時候,我必須得保證不會被她用你的特殊物品打個出其不意。”季山青簡單地說了一句,將肩上那塊展板轉了個個兒,讓它正對著黑格爾,隔了一百米海面問道:“你好好看看,哪些東西不在這個上面?”
即使還要不斷發力抵抗百鳥朝鳳,黑格爾的眼珠子也像是被展板給吸了過去似的,慢慢地跟著轉了一圈脖子,卻死死盯了展板好一會兒也沒吭聲。這上頭的每一件,都是他的東西;為了收集這些道具,他以前花了多大力氣,此刻就得有多不甘心——
“你看的時間已經夠了。”
木辛剛剛想到這兒,沒料到季山青一句話說完,忽然將展板一轉,又背回了背上;同時他伸手將那鳥籠也拎起來,用夾子夾在了展板上。原本足有膝蓋那么高的鳥籠,立刻乖順地變成了一個冰箱貼的尺寸。
“誒,”黑格爾就在這時忍不住叫了一聲,眼睛突然瞪圓了——誰都能看出來,他已經想起來林三酒拿走了什么;不僅如此,恐怕他還意識到了一點兒別的事。
別的重要的事。
季山青盯著他微微歪過頭,長發從肩上滑了下來,像一裘女神的長袍。他瞇起眼睛卻沒有發問,只是叫了聲“你等等”,隨即轉頭朝木辛吩咐道:“你該走了!”
“嗯?”木辛一怔。
“還有十三分鐘,剩下的八十九塊礁巖就都要消失了。”
季山青神色自然,雙唇嫣紅,好像沒有想起來他壓根跳不了那么快。不過還不等木辛發出異議,只見他飛快地從展板上拽下來了一個小玩意兒;在黑格爾響亮地倒吸了一口涼氣的同時,那玩意兒登時在半空中迎風見漲,迎頭蓋臉地將木辛給罩在了下頭。
在毛茸茸的一片陰影里,木辛聽見了季山青柔和的聲音,也很快明白了黑格爾那一口冷氣是出于什么原因——他大概見不得如此純粹的浪費。
“去吧,這是一個近距離瞬間轉移裝置,一共有一百次使用機會。夠你用的啦,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