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被好幾件事給耽誤了時間,這一章大概還得三四十分鐘,你們等不了可以先睡
沒有一點兒聲音,沒有一點兒征兆,一個大紅色影子就像煙霧一般從波西米亞的余光角落中浮了出來。
她十分想擰頭看一看,但全身上下就像是被凝結在冰塊里一樣,麻木又沒有生機的一塊僵硬石頭。那紅影從余光中逐漸走近,行動間幽然輕緩,悄寂無聲;唯有那烈焰般鮮艷的火紅色,與冷雪飄零似的淡淡氣息,一起在寂靜中漫漫浸潤了一方空間。
“所以……是誰讓你來的呢?”
那個聲音響起時,與波西米亞已經挨得很近了。這個女人似乎暫且沒有攻擊她的意思,因此也沒有在光帶中被凝滯住身體;她輕輕撩起波西米亞一絲彎卷著散落下來的長發,在她耳旁輕輕笑了一聲:“真是可惜了,這樣一個美人。”
“不能動”的范圍也包含了口齒。這么看來,那個穿大紅的女人好像也沒有真要她回答的意思——再說比起回答對方的問題,波西米亞現在更想反唇相譏一句“比你美”。
那陣特殊的、雪似的氣息又從她身邊抽離遠去了,而紅影依舊在。她似乎直起了身體。
“想從我這里奪人,至少也應該多帶幾個人才對。”她輕輕呼了一口氣,“……你和后面袋子里的那兩個人,今天都犯了個大錯。”
波西米亞一動不動地聽著。由于不能眨眼,眼睛里漸漸酸癢起來,好像要泛開眼淚似的——難受倒算了,要是讓這個討厭女人以為她受不住怕而哭了,那可太丟人了!
“你們想要余淵,無非是希望順藤摸瓜地找另一個人吧?”那個女人幽幽嘆了一口氣,接下來半句話卻像是自言自語:“我既不愿意讓她死,又不能看她活,這世上的事啊……”
她的聲音如緩風一樣消寂下去,二樓再次死一般安靜下來。
波西米亞在心里早將這個紅裙子村姑和林三酒那個王八蛋都反復來回罵了百八十遍——市井里混跡長大的孩子,可以從粗俗到隱喻罵得從不重樣。然而罵人終究是沒用的,反而在她氣息顫抖時,一顆眼淚終于在她“不要啊!不要!”的無聲喊叫中,慢慢流下了臉頰。
“啊呀,”
那個聲音似乎有點兒驚奇。她又走近了一些,雪霧似的氣息籠住了波西米亞;隨即一個影子低下來,伸出手輕柔地抹干凈了她的臉。“別害怕,我會輕輕的。”
輕輕地干什么?殺了她嗎?
誰能料到跑一趟腿還要賠上一條命?
如果波西米亞現在能張口說話,她一定會不管林三酒死活先把她的名字供出來的,然后再趁這個紅裙女人分心的時候,送她一句詩——一句威力最大、有死無生的詩。
“喏,我養了一個東西,我很喜歡它的效果。”那個女人緩緩地笑著說,“它能讓你的感官與思緒,在迷幻絢爛里一路沉淪……”
完了完了,是個變態。
波西米亞雖然不能動,但她仍有一招殺手锏沒有用出來,那就是她的意識力。她隱忍不發,是因為沒有把握能夠靠一擊而翻轉形勢;然而要是這紅裙女人準備叫出更多“寵物”來的話,那么她必須早點動手了——
不等波西米亞下定決心,身邊那個始終沒有露出相貌的女人卻忽然自己停頓住了,微微“咦?”了一聲。
趁現在!
波西米亞來不及思考她到底是被什么分了神,意識力驀然如海浪般沖了出去。她才不會像林三酒那樣把意識力當拳頭用;在它卷起的呼嘯風聲中,隱隱裂開了一線黑色細縫,掙扎、閃爍、扭動著越來越大,露出了細縫后的一片漆黑。氣流急速涌進那細縫里,刮起了二人長發、將二樓內的掛飾吹卷得噠噠作響,仿佛要把一切都塞進那條裂縫里去似的。
波西米亞始終不知道那線細縫后面到底通往哪里,反正被送進去的對手們——或者是他們的部分肢體——再也沒有回來過。
那紅裙女人猝不及防之下不由吃了一驚,轉瞬間就從波西米亞身邊消失了氣息,也不知避到哪兒去了;正當她打算再注入更多的意識力,將那細縫再拉得張大一些時,只見一個小小的、十分眼熟的白影子卻被風一起裹住了,直直投向了那線黑色裂縫。
在與波西米亞擦身而過的時候,那個白影子里忽然響起了林三酒的聲音:“你為什么很辛苦?”
波西米亞不由一驚,急急忙忙掐斷了意識力;裂縫驟然閉攏、消失,急速涌進裂縫里的空氣一下子停滯了,仿佛沒有了牽力的繩子一樣,重新軟軟地散蕩開了。
那只紙鶴“吧嗒”一下落在地上,拍了幾次翅膀也沒能飛起來。
“不就是讓你去找Bliss問問嗎,有什么辛苦的?需要幫忙嗎?”林三酒的聲音繼續說道。
她的聲音落了下去以后,二樓里漸漸恢復了平靜。過了半秒,一個大紅影子輕輕走了過去,撿起了紙鶴。
“原來你是她的朋友。”
那紅影轉過身,朝波西米亞微微一笑——比衣裙還要鮮艷的紅唇,襯得紙鶴都雪白了;漆黑的長發與睫毛,映在那雙天空般蔚藍通透的眼睛里,看起來如同風落下的余影:“怪不得你什么也不肯說就來要人。”
波西米亞呆呆地看了她幾秒,好像又快要燒了絲的時候,才突然一個激靈回過了神。
回過神的時候,她也已經能動了。她一時間忘了自己剛才是怎么琢磨報復對方的了,看了那張臉兩眼,講話時竟不自覺地有點結結巴巴,臉上也熱了起來:“那、那個,當然了,你快把人給我!”
“好啊。”Bliss這次答應得利落極了。
對比太鮮明了,波西米亞頓時后悔了——早知道不該顧忌林三酒的。不顧忌她,自己也不會白白花掉一顆丸子……
“他現在還不方便走動,”Bliss率先走向樓梯,回頭朝她招了招手,示意波西米亞跟上來:“你和我一起上去瞧瞧,看看怎么把他帶離這里才好。”
“我這兒已經有個裝人的布囊了,”
波西米亞說到這兒,才想起了毛雞兩兄弟,急忙去把布囊拖了上來;雙胞胎在里頭聽了,自然又是“沒事了?”“不打了?”嘰嘰咕咕一陣。
“兩個三個都是一樣的嘛,我就這樣把他包回去好了。”她拍了拍布囊,剛才騰騰的怒氣不知怎么都在那雙藍眼睛下燃燒不起來了。
Bliss一時間只能站在樓梯上,藍眼睛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布囊,似乎實在不知道該找出什么話來答復她;過了幾秒,Bliss才終于苦笑了一下:“……你先和我上去看看再說吧。他受了重傷。”
重不重傷,反正也是要一起打包帶走的;波西米亞嗤了一聲,她可不想跟頭騾子似的把人扛回去。
她仍然有點戒備,只肯跟在Bliss身后數米遠的地方慢慢上樓梯,壓根不愿意靠近對方——她已經不在心里罵對方是“紅村姑”了。包里的雙胞胎兄弟,不知道為什么也忽然變得十分配合,話也不多說,手腳也不多掙扎,只是窸窸窣窣地不知道在布囊里倒騰著什么。
這位傳說中的余淵,被七扭八拐地安排在了個一轉頭就要迷路的房間里,隱秘地擠挨在建筑物角落之中,不是Bliss帶路,恐怕波西米亞找一年也找不著。走近門口時,藥物的凜冽氣味就逐漸濃烈起來,預告著一個人險死還生的單薄命運。
Bliss伸手推開門,首先走了進去;不等波西米亞拖著布囊跟上,就聽Bliss低低地倒抽了一口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