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章很快了
老實說,在末日世界里生活的人,也沒有幾個心理狀態很正常的吧?
如果有人要求你,用你赤裸、軟弱的身體一遍遍在石磨里滾,被石舂搗,體膚撞擊著堅石,撞得青腫滲血、肌骨斷裂……那差不多就是一個末日進化者的日常生活狀態了。
物資匱乏帶來饑狼心態,不得安寧之下的焦慮感……都還不算是最叫人難受的。最折磨人的是,當你昏昏沉沉從某個早上醒來,發現自己竟然因為前天的傷勢而病情沉重,卻不敢離開你藏身的水溝的那一時刻——因為你一離開水溝它就說不定就會被別人占了;因為沒有給你送水的人、溝壁上的臟水現在也很寶貴;因為你害怕被人發現你病了。
林三酒覺得,她至今還未看見任何一個心理狀態正常的人,包括她自己在內——但是,衛刑顯然是指前任警衛的“不正常”,已經上升到另一個級別了。
她們二人走近時,前任警衛表現得卻很正常:他離大巫女站開了好幾步,不太敢接近人,手腳也像沒地方放似的。
“你接下來去哪?”林三酒觀察了他兩秒,問道。這是一個委婉的送客令。
“我……”前任警衛茫然地想了想,“現在是什么時候了?離我進來的時候,過去多久了?”
幾個人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道答案。
“我們又不知道這個地方是哪一年,連它怎么算日子我們也不知道,”波西米亞像是教訓人似的,說道:“怎么能告訴你過去多久了!”
“也是,”前任警衛說著,又怔忪起來,似乎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辦了。他有可能在底下徘徊了幾十年,也有可能是幾個星期;雖然看起來好像是無所謂的事,但人類就是這樣的生物——他們總想確認自己在時間長河之中的立足處,一旦失去了它,他們就會悵然失措。
前任警衛甩甩頭,將自己從茫然里甩回神:“那個……我剛才沒有拿到點數,我也什么都沒有……讓我跟著你們行嗎?我能幫上忙的話,就分我幾個器官……啊,要是你們不愿意讓我跟著,給我分幾個點數吧?你們拿了那么多呢。”
原來是這種類型的人嗎?一點也沒有羞澀感,看見別人有什么,往往張口就要,反而會叫面皮薄的人不好意思不給——不過老實說,這不是最差的類型。
“我們給不了你點數,”
林三酒一邊走,一邊瞥了他幾眼。她們只能返回收費處,以點數換道具、再換回點數的方式將其“折現”;但她得趕緊在有人發現死了兩個NPC之前趕快脫身,再說還得盡早找到鴉江的落腳地,讓大巫女先安頓下來——絕沒有為了這種小事而回頭的道理。“你最好也別跟著我們。”
“但、但是我本來以為,我不用一個人闖這個副本,我身邊還有隊友的……突然讓我一個人……”他說著說著,倒有點委屈起來了,活像是林三酒決定讓他一個人掙扎的:“你說我一個人能怎么辦?”
波西米亞來了脾氣,剛要轉頭瞪眼的時候,卻被林三酒輕輕按住了。她琢磨了幾秒,看了看前任警衛,忽然輕輕一笑:“你要跟著也行。”
等幾個人快走到鴉江落腳的病房時,波西米亞趕上來幾步,小聲抱怨道:“你喜歡定時炸彈啊?”
說來或許令人很不能理解,林三酒自己也清楚,這不是最現實、最有利的決定——但她就是忍不住想知道,前任警衛身上哪里觸發了衛刑的第六感;更重要的是,她自己能不能察覺前任警衛的不對頭。
何況如今她有心防備,加上前任警衛戰力一般,她倒也不怕對方能激起多大的浪花。
波西米亞當然是一丁點兒也不贊成的。等林三酒好不容易挨過了她的一通冷嘲熱諷——“你以為這是做數學題哪?”“對,我就是做過,你少說廢話!”“要是你夜里被捅死了,我就用你的腦殼燒開水”——一行幾人也總算找到了那一間掛在波西米亞名下的病房。
人偶師的身上沒有通行證,只能在墻角乖乖等著,由波西米亞留下來當保鏢;林三酒獨自一人走上墻壁,一連爬了好幾層之后,在目標病房門旁邊停了下來,蹲下身敲了敲門。
“鴉江?”她試探著叫了一聲。
他們一去大半天,林三酒都做好心理準備鴉江等不耐煩走了,卻沒想到他竟真的如同約定好的那樣,依然等在這兒——“咔噠”一聲,門就被推開了,好像甚至都沒上鎖。從打開的門上方,探出了一個熟悉的腦袋:“你們可算回來了!我在門口擺攤做生意,都賺了值五六個點的器官了!”
……這人還挺有商業頭腦。
“早知道讓你擺攤算了,省得我們費這么大勁。”林三酒苦笑一聲,沒有給他細講這一去的經歷,而且現在站在門口也不是說話的時候;她示意鴉江將門全打開,自己重新下去,將人偶師的身體扛進了病房里——波西米亞咕咕噥噥地拽著前任警衛,將他一路也拽了上來。
“那個臉上有斑點的女人,怎么樣了?”
林三酒把人偶師的身體“咚”一聲扔上了病床,布料下大巫女腦袋一轉,感覺仿佛在用意識瞪了她一眼。小小的單人病房里忽然一下子擠進了這么多人,一時間居然熱鬧得不像是一向肅殺的醫院了;鴉江沒浪費時間,把兩截身體中的那一條兒“連接”也恢復了不少,如今看著像個腰特別細的怪人。
“占用了她身體的那個男人,一開始嘴倒真夠緊的,死活也不說他們兩人的病房到底在哪,”鴉江哼了一聲,“不過后來我懷疑,可能那個靈魂投影有點限制,或者說副作用……他沒撐住,終于告訴我了。我把他帶回他的病房,弄醒了那個女人,至于以后他們之間發生的事,就只有老天知道了。”
這也就夠了。最起碼芝麻餅得到了她應該得到的公平——她不應該被自己一心惦念的同伴所害。
自打進入醫院以后,林三酒還是頭一次心里安寧了,甚至還帶著幾分就快要完成目標的隱隱滿足。人都找回來了,他們身上也有充足的點數了,連不擅識破謊言、被人一騙一個準的黑澤忌都被她送走了……
接下來等待風聲過去的這幾個小時里,病房里充滿了著波西米亞述說經歷時的手舞足蹈、時不時幾聲驚嘆和笑、大巫女忍不住要插嘴時就抓筆寫字的聲音、嚼餅干時的脆響……就連唯一一個不確定因素,前任警衛,也始終老老實實地在一旁端茶倒水,不被提問的時候就很乖覺地從不開口。
死去兩個NPC,果然在醫院里造成了不小的震動;然而或許是因為醫院急需從之前的混亂中恢復秩序,在僅僅幾個小時之后,戒嚴就解除了,一切又回復了平常。
林三酒還算肯定,在她動手的時候,收費處周圍沒有任何目擊到她們的人;因此當她抱上大巫女,招呼波西米亞一起走的時候,除了吃下一顆你們班上應該也有這樣的人吧作為聊勝于無的防備手段之外,倒也不怎么緊張。
在過去的幾個小時里,外頭一輪lava游戲還沒有結束,收費處卻換了新位置。幾個人錯過了收費處出現地點的提示,不得不費了不少工夫,才從別的進化者那兒“騙”來了它的地點——連該說什么,怎么說,都是大巫女一筆一筆寫下來告訴二人的——但不論如何,她們總算是找到收費處了。
遙遙看見那一間熟悉得過分的小房間時,林三酒頓住了腳,皺起了眉頭。
“你看,”
她低低叫了一聲波西米亞,“現在剛換完點數的那個人……是不是五十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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