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下起了小雨,涼幽幽的。
青油油的石板路倒映著紅色的燈籠,冷清中又透著幾分喜慶。
杜清檀緩步而行,身前是一直不停斗嘴的采藍和阿史那宏。
老卒喝得酩酊大醉,是早就睡下了。
獨孤不求反常地沉默,一直默默地跟在距離她幾步遠的地方。
他已經換下了那身招搖的官服,轉而穿了一件綠色的胡服,只顏色比杜清檀身上那件稍微深了那么一點點。
乍一看,就像二人共同商量好了,穿同樣衣裳似的,很像一對。
采藍是不敢說,阿史那宏是鄙視。
杜清檀是不在意,獨孤不求呢,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雨越下越大,如同銀絲泄落,邸店就在前頭,采藍發一聲喊,急急忙忙地跑上前去了。
阿史那宏嘟囔了一聲,也加快腳步往前走。
杜清檀轉過一個彎,遲遲沒聽到獨孤不求的聲音,便回過頭去看。
只見獨孤不求默默立在墻邊,仰頭看著天際,一動不動,倒像是呆了一般。
她心中疑慮,走回去問道:“你怎么啦?”
獨孤不求回過頭來看向她,冷清清的暮色浸染著睫尖,眸子里閃著野獸般的光芒。
杜清檀察覺到了危險,她立刻往后退了一步。
然而獨孤不求的動作遠比她要快得多,他用力抓住她的胳膊,一個旋身,將她推到了墻上。
被雨水濕透的背脊緊緊貼著冰冷的墻,手臂被抓的地方傳來莫名的熾熱感。
杜清檀仰著頭,平靜地看著獨孤不求:“你想干什么?”
獨孤不求俯身向下,在距離她不到一寸遠的地方停下來。
淡淡的酒香混合著溫暖的氣息,輕輕噴灑在杜清檀臉上。
她不動聲色地看著他,嫵媚的鳳眼里波光瀲滟。
“我想……”
獨孤不求左手撐在她頭頂上方,右手伸出一根手指,大膽地碾壓她淡粉色的唇瓣。
“我想……”
他瞇著眼睛,邪惡地舔了一下紅艷艷的唇,說道:“我覺著你的唇色太過淺淡了,小杜大夫沒有什么辦法讓它變得更加紅潤些嗎?”
杜清檀平靜地直視著他,平靜地道:“沒有辦法,先天如此。”
“先天如此冷淡冷靜嗎?”
獨孤不求的聲音有些沙啞。
“其實,我一直有一種沖動……”
他換了右手拇指,重重地碾壓她的唇瓣,幾乎可以說得上是粗魯。
“我想幫你這個忙,幫你把它變得紅潤些,我有好辦法。”
他說這話時,沒去看她的眼睛,只是專注地盯著她的唇,jing致雪白的下頜,以及纖細美麗脆弱的脖頸。
“你有什么辦法呀?獨孤公子?”
杜清檀往后一靠,聲音和動作一樣慵懶不在意,同時,還充滿了挑釁。
獨孤不求血氣方剛,正是最禁不得激的年齡。
何況是在這樣秋雨綿綿,異地他鄉,燈光昏暗,行人稀少的傍晚。
他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吻了下去,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他勇敢、堅定、不留后路地拿著刀沖向敵人。
杜清檀的唇微涼、但很柔軟,還帶著淡淡的甜香。
獨孤不求聽見自己的腦袋里“嗡”的一聲響,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攬杜清檀,想把她揉進自己的骨血之中。
然而下一刻,他就被推開了。
杜清檀靈巧地從他的腋下鉆出去,站在距離他一步遠的地方,平靜地道:“有人來了。”
緊跟著,采藍撐著傘飛奔而來:“怎么這樣慢啊?雨越下越大啦!看看,衣裳都濕了。”
獨孤不求氣呼呼地板著臉不說話。
杜清檀唇角帶笑:“我們在賞雨呢。”
“賞雨?這雨有什么好看的!”
采藍肯定是不懂孤男寡女之間的那些事,她忙著丟一把傘給獨孤不求,再拿帕子擦干杜清檀臉上的雨水,說道:“走吧。”
獨孤不求隱晦地拉住杜清檀的袖子,以表示挽留。
卻被杜清檀堅定地拽回她的袖子,決絕地走了。
獨孤不求耷拉著肩頭,傘也懶得撐,就這么有氣無力地跟在她的身后,回了邸店。
邸店里熱火朝天,坐滿了飲酒作樂的旅人。
這么一對俊男靚女走進去,自是引得眾人矚目。
獨孤不求立刻走上前去,將杜清檀的身影隱藏在自己身后,再勾起唇角,露出冰冷邪惡的笑容。
一些目光縮回去了,也有醉醺醺不知人事的站起來,輕薄著非要拉他喝酒,還往他身后看個不停,淫笑:“小娘子也一起吧。”
話音未落,就被酒壇子砸破了頭,毫無還手之力地倒在了地上。
再接著,獨孤不求拔了刀:“想找死的來!”
原本蠢蠢欲動的酒客們看到那把特殊的儀刀,立刻乖乖坐了回去。
店主前來打圓場,獨孤不求扔出一粒金豆子,言簡意賅:“醫藥費。”
再回頭,杜清檀已經不見了影蹤。
于是好氣又好笑,再摸摸嘴唇,仿佛那一片溫軟馨香猶在。
杜清檀這會兒已經泡上熱水澡了。
采藍幫她洗著頭發,說道:“獨孤公子好大的火氣,他這是怎么啦?”
“欲求不滿。”杜清檀微閉雙眼,唇角微翹。
“什么?”采藍沒聽懂,“什么意思?”
“你不懂。”杜清檀睜開眼睛,鳳眼流光溢彩。
采藍雖然聽不懂她的話,卻知道她此刻心情很好,便大膽地道:“五娘啊,您其實還是喜歡獨孤公子的吧?”
杜清檀過了一會兒才回答:“他長得好看,養眼。”
還有,據丹娜夫人說,他的腰很好。
不過這些話,就不必說出來了。
采藍道:“確實挺好看的,不過這種男人,瞧著就很不安于室啊。”
杜清檀被這話逗笑了,慢吞吞地站起身來,瑩潤雪白纖直的長腿跨出浴桶,在木地板上留下一串纖巧的足印。
她將一件雪白的單衣利落地披上,坐下來等采藍給她絞干頭發。
“要看遇到什么人。”
要睡著之前,杜清檀突如其來地說了這么一句話。
采藍困得要死,也沒心思去弄明白是什么意思。
這一夜,杜清檀睡得很好,獨孤不求徹夜未眠,直到天快亮才勉強打了個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