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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走著走著,帶路的張云忽然一頓,似是想到什么,有些忐忑轉身望向慕玉白:“慕軍師,有個人想見你。”
“有人相見我?”清亮的眸子微垂,她點點頭:“帶我去。”
“您不問問是誰?”張云勾著脖子,臉上一副想八卦,又不敢八卦的樣子。
“不用問。”慕玉白搖搖頭,戎狄人里,她認識的統共就那么幾位,她剛來北疆那時候還天天記掛,可真的拿下了戎狄,她卻又把這些人給忘了。
是忘了,還是不敢面對呢?
在追擊的過程中,她隱約看見一個背影很像徐連橋的男人從戎狄的隊伍中被趕出來,一人一馬歪歪斜斜的朝著西邊荒漠去了。
她不敢想那個騎在馬上搖搖欲墜的男人到底是誰,更不敢想分別了兩年后,慕雨和董靜是否還在這片土地上安然無恙。
自己實在太弱了,弱到誰也保護不了,甚至她自己,唯一的作用,也不過是讓人利用。若是利用價值沒了,她是否能像那顆小白楊一樣,自由生長呢?
張云瞧著慕玉白,她表面什么一樣都沒有,整個人懶懶散散的,說話依舊是那么慢條斯理,走起路來也喝之前一樣悠哉,可少年的心里卻覺得總有那么一點不對勁。
這一場仗打得艱苦,許多兄弟也因此一役與家人天人永隔,但能夠活捉高勛,滅了戎狄,這是幾代大盛天子想做卻做不到的事情。
慕軍師作為這一戰最大的功臣,難道不開心?
瞧著給自己帶路那人,滿腹心事的樣子,慕玉白嘆口氣,開口道:“這一仗我們贏了,用得我的謀略,雖然損失了十幾萬人,可亦能保大盛北疆幾十年,或者百年安康,這么看來,確實是賺了。然而你可知一將功成萬骨枯,那些死去的人,原本是不需要送命的。若不是我用了這樣破釜沉舟的計謀,我們完全可以和戎狄拉鋸戰,在北疆繼續焦灼個幾十年。所以贏,是必須的,而萬一輸了,我就是死萬次,也不足以告慰那些犧牲的將士。”
女人沉緩悅耳的聲音慢慢暈開,聽得原本心中十分雀躍的張云,情緒一點點低落下來。
“張云,我沒資格替任何人的性命做主。我感謝每個相信我,愿意跟隨我的將士,感謝他們將自己的性命交到我手里。許將軍告訴我,你們在新入伍時,都會被傳授一句話,生死在天。那我是不是可以認為,作為計謀的設計者,我就是你們的天?但我不認為我是你們的天,相反,你們才是我的天,沒有你們擋在我前面,為我筑起一道血肉長城,我又怎么能安心在后方排兵布陣?”說到這里,慕玉白停下腳步,環視了一圈周遭來往的兵士,看著他們臉上洋溢的,死里逃生的慶幸,與大戰得勝后的激動。
“走吧……帶我去見那個人。”知道自己現在說什么都是枉然,還很有可能讓人覺得自己假惺惺,慕玉白很自覺的閉了嘴。
張云不知自己該說些什么,心中盤算著,慕軍師可能是真受了什么刺激,決定一會兒把她的異樣匯報給慕容守備。
兩人很快就到了一個小營帳內,張云替慕玉白挑開帳簾,帳內沒有點燈,十分暗,叫慕玉白莫名的有些排斥進去,便站在帳外喊了句:“要見我,就出來吧。”
慕玉白的心和聲音一起顫抖,她既期待又害怕,生銹了半日的腦袋終于開始正常運轉,她想著第一句要說些什么才好,或者什么都不說,直接上去給一個擁抱?
似乎也不行,若是她表現出和對方太熟悉,會給兩方都找很多麻煩。
就在慕玉白忐忑思考時,營帳內傳出一連串腳步聲,很快,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嬌小身影從營帳內走出來。她的臉還是那么小,一雙眼睛就占了整張臉三分之一的位置,頭發盤成大盛流行的婦人髻,穿著一身繡著精巧花紋的淺綠色大盛服飾,像光明一樣,吸引人的眼球。
“姐姐。”慕雨眉眼間帶著些倦意,綻開一抹淡淡的笑。她沒有給慕玉白機會,率先說出了兩人時隔兩年再相逢時的第一句話:“讓我的孩子活下去。”
糟糕……慕玉白用手捂著臉,這小丫頭,永遠知道如何拿捏她的情緒。
在被手擋住的臉上,淚水肆意流淌,慕玉白咬著嘴唇不想讓自己發出嗚咽的聲音,肩膀卻不受控制的聳動。
“若是高勛不降,我會隨他一起去了,但是稚子無辜,我想讓他看看這個世界。”慕雨平靜的看著慕玉白,仿佛是在交掉一件極平常的家常話:“誰照料他我都不放心,只有姐姐能教出一個好孩子。”
“你們一個兩個真是……”慕玉白搖著頭,用衣袖狠狠擦了把眼睛,而后放下手,露出那雙哭紅的眼,勉強扯起一抹極難看的笑:“小峰就被我教歪了,怎么還這么信任我?還是吃定我是個心軟的,知道我一定會幫你養孩子?你別忘了,你走得時候,可是連句再見都沒跟我說。我當時說了讓你代替我了嗎?你背著我搞了這么大一件事,問過我意見了嗎?現在又扔個孩子給我,要養自己養,我不要。”
“姐姐呀……”慕雨眨眨眼,面對慕玉白這連番轟炸,沒有絲毫惱怒,反而笑得更燦爛:“因為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姐姐,自然會幫我養。”
“放屁!老子以后是要做天底下最自私的人。”慕玉白惡狠狠的回道,為了加重話里的力道,她還不忘齜了齜牙。
“那就把寶寶教成全天下最自私的人也行。”慕雨被慕玉白這番話逗得更開懷,她摸了摸肚子,低下頭對肚子里的寶寶道:“這樣我的勝兒,就不會受任何人欺負了對不對?”
說罷,慕雨又抬起頭,費勁的沖慕玉白行了個禮:“那此事就如此定下吧,若我和高勛一起去了,勝兒就麻煩姐姐了。”
行了禮,女孩扶著肚子,又慢慢走回硬仗中。
兩人之間始終隔著兩米的距離,沒有一句問好,更沒有一個擁抱。這次重逢,就這么以一個慕玉白難以想象的方式開始,又以一個她全然無法預料的方式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