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香樓做的多是皮肉生意，是以白天大多在補眠。
僅有那么一兩個醒著的，也是在溫柔鄉里睡過頭的誰家夫君，著急忙慌的從房里跑出。
“官人下次再來啊……”穿著薄紗的窯姐，說著吳儂軟語倚門而笑。
看似多情萬狀，心里卻又在慶幸終于能安穩睡會。
青司站在大堂里靜靜的看著這一切。
她以為，她這輩子都不會再回來這個地方。
“你既然不喜歡我碰你，不如讓別的男人碰你可好？”
驚慌失措的瞳孔里，映出的是低聲笑起的高佐。
“罪臣之女百里青司，對寡人不尊，自今日起，貶為官妓媚枝兒。”
“青司，這下場你可滿意。”冰涼粘膩的手指寸寸撫過臉頰，那殘忍的聲音在耳邊一遍又一遍的響起……
“客人？”
“這位客人！”
即使寒風料峭，這暖春樓的老板娘也穿著艷紫色的薄紗，執著團扇在青司面前揮了揮。
青司被從回憶中喚起，赤紅著眼底看向眼前人的鴇娘。
這異樣的眼神駭的鴇娘嚇了一跳，拍著瑩白魏顫的胸脯，退后幾步。
這不是誰家未婚妻子來這里捉奸的吧。
可是誰會放著這么傾城傾國的妻子不要，卻來這里尋花問柳。
“這位客人，咱們暖春樓這時候可是不接客的，您即使想來，也請在入夜之后。”
青司看也未看眼前的鴇娘，只徑自看向一旁的阿大。
“通知五城兵馬司，就說本郡主發現有刺客藏身在暖香樓，讓他們將這樓給本郡主封了。”
這還是阿大第一次聽青司自稱郡主，他覺得這很有可能是青司在做戲給鴇娘看。
“百里郡主說的時，小的這就去通知，”阿大道，“可需要通知宮里的攝政王一聲？”
“他那就不用了，五城兵馬司若是連區區幾個刺客都捉不住，還是讓他們回鄉養雞去吧。”
“是……”阿大正準備應聲離開，就見那鴇娘呆愣的握住了他的衣袖。
“郡、郡主……那個、那個郡主？”
阿大手臂一震，將握住自己的手掌震落，“我們西周好像就只有一位郡主。”
她當然知道只有一個，難道自己面前的是……
“你是說，這是百里郡主？要嫁給攝政王的那個？”鴇娘結結巴巴的問著，一副被嚇的魂不附體的模樣。
她就說誰家妻子能生的這等模樣，竟然是他們西周第一美人，那可是被攝政王放在心尖上的人。
聽聞昨日郡主在護國寺被人刺殺，攝政王已經發話，如果五城兵馬司兩日之內無法破案，整個五城兵馬司殺無赦。
而今天就是第二日。
若是這時候，百里青司說刺客在這里，那后果……
“郡主贖罪！”
鴇娘聽著慌忙跪下，“我暖香樓雖是脂粉之地，但是絕無刺客藏匿，還請郡主明察。”
青司垂眼看著眼前的鴇娘，若是她沒記錯，這暖香樓的幕后老板，該是高佐才是。
“查案這種事，你覺得該是本郡主去做？”
青司看著一旁的阿大道，“我是認真的。”
阿大聽得一怔，隨即明白青司指的是什么。
他對著風三娘使個眼色，悄然退下。
鴇娘看的面如死灰，她接手這暖香樓的日子還短，如今就……背后的主子若是知道了，豈不……
“郡主饒命啊，小的這暖香樓里上百位姑娘，這樓若是封了，她們可如何過活？”
鴇娘想的清楚，尋常女子都是心軟，她以為青司也會因此放她們一馬，可是事實證明，她想錯了。
“你在威脅我？”
“小的不敢！”面對青司這個油鹽不進的，鴇娘也十分頭疼。
“我這里除了客人，姑娘，真的沒有刺客。”
青司看著鴇娘淡淡道，“有沒有，我說了算。”
這就是存心報復了，鴇娘癱軟跪坐在地，她得將這邊的消息傳出去，該怎么做，還是讓主子自己決定吧。
青司看了一眼萬念俱灰的鴇娘，沿著鋪有朱紅錦毯的樓梯，步步而上。
透著胭脂氣的樓梯，朱紅的錦毯，眼前這一切，似乎又將她帶回到她被送來的那日。
那時跪在樓下，失魂落魄被眾人指指點點的是她百里青司。
而當時公孫鳶兒，就是沿著這條錦毯停在了她的面前。
只是那時的她是暖香樓的花魁——黃鶯。
青司停在面前的房門前，屋里燃著木梨香，即使隔著一扇門，她也能清晰的嗅到。
“知道嗎，這香叫做木梨。”回憶里有人對著她這樣講。
“味道雖然淺淡的如同初綻的梨花，可是這味道一旦沾上，即使十天半個月也難以消散。”
黃鶯將大紅的胭脂點在眼角，順手抓起一把木梨香丟進香爐。
“好好聞聞吧，等著我們明日逃走后，可是再聞不到了。”
可惜她們終究沒有等到“逃走后”……
一直跟著的風三娘，悄悄的看了一眼青司，不知道為什么，她覺得青司這會有些不對。
不對，堂堂郡主來青樓本身就不對，還是說鬼影十二堂的殺手真的隱藏在這里？
“吱—呀”
房門被人推開，滾滾熱浪直接撲面而來，開門的涼風驚起了垂下的紗幔。
朦朧紗簾之后，隱隱映出一雙相擁的男女，而那女子顯然未著寸縷。
風三娘覺得這氣氛有些尷尬，畢竟孤男寡女，赤\/身裸\/體什么的，實在太過。
但是身旁這位顯然并沒有太大反應。
青司反手將門合上，若是她沒記錯，葉懷玉這人極度的畏懼寒冷。
房門關動帶起的涼風驚醒了為著片縷的素紫，她還以為來的是她的丫鬟婢女。誰曾知一睜眼就見兩個女人，正隔著紗簾站在自己面前。
雖然她做的是皮肉生意，但是光著身子被人看到還是會覺得羞憤不已，盡管她眼前的也是女人。
“你們是何人，快些給我出去！”
素紫一面伸手去抓錦被用來遮掩自己，一面羞紅著臉頰對著兩人呵斥。
風三娘摸摸鼻尖，巍然屹立在青司身后，主子不動，她亦不能動。
“鴇娘有事喚你下去。”
青司看著香爐里徐徐燃起的木梨香，曾經……她也住在這個屋子里。
“我現在是玉公子的人，根本不需要再去侍候別人。”素紫將衣裳穿回，撩開紗幔走了出來。
剛一出來，就被青司那張臉看的一怔，這模樣，即使自認模樣不錯的她，都無法企及上半分。
更別說青司那從骨子里投出的矜貴。
“你們是誰？”
素紫看看眼前的青司，又看看身后戴著面具閉目而眠的玉公子。
“你與玉公子是什么關系？”
“什么關系現在不好說，”青司看著簾后的葉懷玉道，“但他將來會是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