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逸進來時,曾經的眉才人,現在的惠妃正坐在那里與高祖帝說笑,他聽了一會,發現兩人大約是在談論以后自己的孩子該取什么名字。
惠妃顯然對高祖帝取得幾個名字都不滿意。
惠妃的手指撫過鬢邊散發,耳梢微動,將那些靠近的腳步聲收在耳中。
“圣上,我覺得這可能是個女孩哪,怎么您竟起一些男孩的名字?”
“朕倒覺得這是個兒子。”壓抑數日,先是太后過世,又有兄弟反目,好不容易來件喜事,又怎么能讓高祖帝不高興。
“我真是說不過你。”惠妃將薄被往高祖帝身上蓋了蓋,“若真是個兒子,我只希望他能像四皇子一樣,安穩靜逸的過一生,長大了就封個藩王遠遠的離開這里。”
“這可不行。”他已經年近五十卻又重新有了孩子,都說最招人疼是老幺,他又怎么會薄待了他的而已。
“你覺得“燁”這個字怎么樣?燁燁如火,燁燁如光。”
高逸將袖中紙包捏的更緊,有這樣一個如火如光的皇弟,他還怎么當他安逸的帝王。
高逸正想離去那里就見底下的內侍捧著一盅湯藥過來。
“奴才見過四皇子。”內侍捧著托盤,對著高逸安穩的行了一禮。
“你這端著的是什么?”
“回四皇子的話,院判大人說先前那碗藥已經涼了,讓奴才把這碗藥端過來。”
“原來是這樣。”高逸看著那藥碗若有所思,“我正要去父皇那里,這藥碗你交給我吧。”
“這……”內侍有些猶豫,他看看眼前這門,又看看身前這人。
“四皇子,這……不好吧。”
“噢,你倒說說這那里不好?”那孩子還沒生下來哪,就已經有人敢不將自己放在眼里了嗎。
高逸陰沉的目光看著眼前的內侍,然后當著他的面,將那托盤接了過來。
“別忘了,我是西周四皇子,再不得寵也是西周四皇子,而你……不過就一奴才罷了。”
高逸越說,眼中瘋狂越重,“還不給我速速退下!”
內侍嚇的抖若篩糠,早知如此,他就不為在皇上面前露臉,特意搶來這個差事。
可是如今說什么都晚了。
見內侍走遠,高逸捧著托盤的手,竟然有些顫抖,那是幾近瘋狂后的孤注一擲,又是走投無路下的劍走偏鋒,可是無論如何,那個皇位他要定了。
聽到房門被敲響,惠妃笑笑停下了與高祖帝的談笑聲。
“進來。”
房門推開又被掩上,高逸掀開用來阻隔屋外寒風飛雪的簾子,捧著藥碗走了進來。
“兒臣見過父皇,見過惠妃娘娘。”
“四皇子客氣了,”惠妃聞言站起,將這方空閑讓了出去,“快要午膳了,我去廚下給你坐著清淡小菜。”
高祖帝沒有回話,只點頭應下了。
見惠妃離開,高逸捧著藥碗走進了些許。
“這是院判剛剛給父皇熬的藥,兒臣剛才在門外遇見就一同端過來了。”
高逸將托盤放在一旁的小幾上,“現在乃是寒冬,這藥放久了可能會涼,父皇可要現在服用?”
“端過來吧。”
見高祖帝要喝藥,高逸在他背后加了一個靠枕。
高祖帝手腕腳腕都被高漸離挑斷,浸著血的繃帶,緊緊的綁住了他的四肢,余下的幾月,他要這樣一直躺著靜養。
高逸端著翡翠色的玉碗,攪弄著里面的褐色湯藥,他低垂著眉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近日朝堂如何?”或許是為了打破這沉默,高祖帝率先開口。
“暴雪連天,多處頻有雪災的消息傳來,大雪阻擋了道路,運送糧草棉衣的馬車過不去,即使想要過去幫忙,也要等到雪停。”
“那天狼國神女可說要多久才會雪停?”
高逸聞言頓了一頓,“說是要四天四夜,今日已經是第二天了。”
高祖帝沒有回話,他看著蓋在身上的錦被,不知在思忖什么。
“父皇,藥。”
湯匙挑起湯藥,遞到高祖帝面前,高祖帝沒有多想,將他送到面前的湯藥吞咽下去。
“這雪不停,終究不是好事,”高祖帝思忖道,“過會,你去找那神女,我覺得她或許會有辦法。”
“若是去問她,她豈不是越發得意,”高逸看著湯藥在碗里來回的打著旋,聲音清淡的好似一只將要隨風而去的蝶。
“諸位大臣已經在想辦法,想來今日就能拿出章程來。”
“沒用的,”高祖帝看著面前的高逸,“她從一開始出現,為的就是讓我失信于西周,失信于百姓,可是她做的也就這樣了。”
“事到如今父皇怎么還為她說話,若不是她挑撥,皇叔又怎么會……”高逸沒有說下去,可是那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
“從我做決定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預料到了今日。”
高祖帝的眼睛緊緊的看著眼前的高逸,不放過那眼中閃過的每一寸光芒。
“逸兒,你說實話,朕殺了百里青司你有沒有怨恨與我?”
高逸沉默著,他甚至覺得這一句話的功夫,像是這兩年一樣漫長。
“其實兒臣一直都想說的,”高逸抬起頭來看著高祖帝。
“對于百里青司兒臣曾仔細想過,自己對她大約只是少年時的一種眷戀,如今兩年已過,兒臣也已經不再是曾經的那個自己,對于她,自然也就沒有當時那種執念。”
高祖帝巡視著高逸的眼底,在那雙眼睛里,他沒有看到半分勉強的意思。
如果眼前的高逸是偽裝的話,那么即使是他也不得不承認,他的逸兒長大了。
“這就好。”
高祖帝欣慰的笑笑,現在自己看到的結果,不枉費當初的費盡心機。
“可惜,兒臣先前那番不懂事,如今卻是使得皇叔和父皇生份了許多。”
可是眼前的高祖帝并不講這番話放在心上。
“這些都是小事,逸兒你記住,他是戰神,如果他想殺我,我不會能活到現在,他那樣做只是在怨恨他自己罷了。”
“只要西周還在,只要我還在,即使他不擔攝政王之名,若是有天西周出了亂子,他也是會站出來的。”
“他那人啊,就是這樣的性子。”
所以在他拔劍時他并不害怕,因為他知道,他不會傷及他的性命。
“兒臣以后會越發敬重皇叔的。”
高逸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心里卻是驚詫不已,原來高祖帝早就算到了一切,他深知高漸離的性格弱點,然后利用了這些弱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