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食用指南

289我什么都愿意

“母親你在那邊過的可好?”狂風卷起漫天飛雪,飄落的潔白似乎能將這世間一切掩蓋。

“母親,我過得不好,無知無覺的活著,卻又不敢去死。”

青司靠著墳瑩,眼淚尚未流出,就被凝動在眼角。

“母親,你與父親走的慢些,等到這西周沒了,等到那些該死之人都死了,咱們一家三口再去黃泉路上慢慢團聚。”

風雪依舊,高辰邁著幾近凍僵的雙腿,往前一步又一步的走著。

腳印在白雪之上留下,又被身后傾天冰雪覆蓋。

“父親,歇一歇吧。”

有聲音從風波林后傳來,青司用拇指揩去那滴凍淚,將取下的青銅面具緩緩覆上臉頰。

那些被大火燒燙,烙印成無法泯滅的痕跡,就如同這雪一樣,被人仿佛不著痕跡的抹去。

青司的手指不經意的撫過臉頰,她的面容全部被大火燒毀,這張臉是季行止與鳩摩于自己百般拼湊出來的。

曾經的西周第一美人,沒了能讓人稱贊的臉蛋,余下的或許就只有一顆浸滿仇恨的野心。

青司提著半空的酒壇緩緩站起,即使眼前風雪迷人,可任有一角厚重紙傘從風波林后緩緩露出。

高辰高舉著手中的紙傘,緊緊地跟在身旁這人的身邊。

他的年紀尚幼,即使手臂高舉,這傘也歪斜的厲害,可是他并不在意,依舊固執而艱難的撐著。

能讓堂堂隴西世子持傘而行的,這世間就只有一人。

他的面容蒼白而消瘦,風雪卷動他的衣袖,竟讓這西周戰神顯露出幾分嬴弱不勝涼風之感來。

即使他的腳步急切而虛浮,可是他卻走的很慢,她記得,他好像給自己來了一劍。

青司垂眼看向手中的酒壇,眼底有苦笑百般掙扎而過。

明明那劍是可以結果了高秀德的,可是到了最后,他還是停下了。

果然,跟自己想的一模一樣,除了……那扎向自己心窩的一劍。

“堂堂西周攝政王,即使身受重傷也要附庸風雅的來這風波林賞雪嗎?”

青司的聲音低沉而暗啞,就像是淬滿了怨恨毒汁的曼陀羅。

“住口!”高辰睜著一雙異色瞳孔,羞憤的看著眼前這個神女,“不準你這么說我父王,我們……”

“一同賞雪對吧?”青司緩緩的笑著,仰頭狠狠灌了一口壇中烈酒。

“可惜啊這雪景雖好,卻是由累累白骨堆積而成。”

高漸離似乎沒有聽到耳邊這些譏笑,他緩慢的邁著步子,卻目光堅定的看著前方沒有墓碑的荒涼墳瑩。

說不上為什么,青司覺得心里有把邪火騰的升起。

他來做什么哪……

緬懷故人?

誠心悔過?

還是來她這里燒傷一把紙錢,再假惺惺的落上兩滴淚?

“你知道的吧,她根本不想見到你。”青司嘴角勾著笑意,眼中火焰幽幽亮著,“你這個殺人兇手。”

青司的聲音在這風雪之中響起,讓那一路沒有停下的腳步,驟然頓住。

心臟劇烈的疼痛著,高漸離眉頭一顰,嘴角溢出一絲鮮血來。

“父親,您沒事吧。”

高辰急忙跑過來,查看高漸離的傷勢,“院判說了,您現在不能隨意移動,偏您……”

高漸離搖了搖頭,將那絲血跡在指尖抿去。

他知道,他們說的都對,如今母后去世,他應該呆在靈堂守靈,可是,他就是很想過來看看。

看著高漸離這副硬撐的模樣,青司嘴角笑意越重。

“知道嗎,你現在像極了一只兔死狐悲的狐貍。”

“你住口!”高辰看著青司怒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憑什么這么說我父王!”

“你要我知道什么?”

面對這只曾經軟糯的喊著自己姐姐的貓兒,青司那顆冷硬的心腸,總會有一角松軟下去。

“是她在失去母親之際,你父親與高祖帝兄弟情深?還是她在茍延殘喘只求一死之時,你父親正做他悠閑自在的攝政王?”

顰著的眉頭越來越重,嘴角溢出的鮮血也越來越多,他的身體看上去快要撐不住了,可是青司這才說的興致漸起。

“小貓兒,你吃過烤肉嗎?”

高辰不明白眼前這神女為什么要這樣問自己。

“吃過,怎么了?”

“那我告訴你,我遇見百里青司時,她的模樣就像一塊只會喘息的烤肉。”

“她的手指焦黑,被火焰灼傷的手臂,只要輕輕一碰,就會掉落下大片皮肉,你吃烤肉時聞到的是肉香,可是她身上發出的只有焦糊的氣息……”

“別說了!”高辰跑到一側,捂著胸口干嘔起來,他吐的太過劇烈,最后竟是連眼淚都稀里嘩啦的掉落下來。

那些尋常裝起的大人模樣,如同落在淚上的雪花那樣消融不見。

“父親,我們快回去吧,院判大人找不到你,又該急了。”

高辰一邊舉著衣袖胡亂的擦著眼淚,一邊用那壓抑到顫抖的聲音說著話。

他不敢讓高漸離看見自己哭,他怕他會忍不住難過。

可是高辰舉著的衣袖還未放下,那里就見高漸離緩緩倒了下去。

青司心里一緊,她剛往前走了一步,就見高辰已經跑了過去。

“父親!你怎么了!”

高辰扳著高漸離沉重的身子,想要將他扶起。

邁出的腳步猶豫再三,終被青司又被自己唾棄的收回。

過去做什么哪?

青司心下苦澀的看著雙眸緊閉,面如金紙的高漸離,明明這人也是害得她家破人亡的兇手之一。

提著酒壇的手指不自覺的收緊,即使只是這酒壇輕微的重量,也讓她脆弱的筋骨覺得酸痛難當。

這就是他高家,賜予她的。

青司勾著唇角,轉過身去,大約是這酒壇太重,重的她連嘴角上的笑意都無法維持住。

不如就讓他死了吧,免得,以后對上時,還心有不忍。

“父親?父親?”看著昏迷的高漸離,高辰一時手足無措。

“我該怎么辦?我該怎么辦?”

四周風雪莽莽,他們出來時,又誰都不知曉,若是……

高辰看向那個正在離開的背影,踩著滿地積雪踉踉蹌蹌的跑出。

“求求你,救救他吧。”高辰攔在青司面前,那雙異瞳被眼淚染得一片紅腫,“他受了重傷,又冒著風雪徒步走了三十多里,你若是不救他,他就要死了……”

青司掀了掀唇,卻又硬著心腸冷下臉去。

“不救。”

“求求你了,”高辰拉著青司的衣袖,帶著哭腔的聲音一句句的哀求著。

“十年壽元二十年壽元,只要你答應救他,我什么都愿意。”

青司垂頭看向眼前苦苦哀求的高辰,“你真的什么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