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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家
第一百五十三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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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過了很長很長的時間。
又仿佛只是過了短短的一息。
在一片安靜得近乎詭異的氛圍中,凌準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面前的桌案、酒壇不見了。
對面的許二、崔異也不見了。
他的身周只有一大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如潮水般層層疊疊的涌來,將他徹底的淹沒其中。
但他絲毫不覺得無措,更沒有半點恐懼或慌亂的情緒。
只因待在這片深不見底的黑暗中,竟讓他破天荒的感受到了一份令人心安的靜謐。
同時,內心的直覺告訴他如果走了出去,就再也回不來了。
所以他不想走。
“阿娘,快讓我進去!”
“不許去!里頭是多晦氣的地兒啊,可別把你的運道弄霉了!”
“阿娘,你讓讓!”
“我就不讓!哪個女人生孩子時不會嚎上幾嗓子啊?這有啥不正常的,你慌什么慌?”
“這個穩婆雖說是給很多人接了生,但畢竟不懂醫術,所以我有點兒不放心……”
“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她又不是那棺材鋪里擺著的紙人兒,隨便拿手一捅就破了。”
“阿娘,好端端的你咒她做什么?”
“我咒她什么了?嗚嗚嗚,你個沒良心的,真是有了媳婦就忘了娘啊,老天爺啊,我的命好苦啊……”
耳邊忽然響起了嘈雜的吵鬧聲,猶如無數把鋒利的鋼刀,很快就割裂了四周的黑暗,將外面的光亮透了進來。
凌準頗不適應外界的光線,下意識的抬起手,企圖擋住自己的眼睛。
“保大還是保小?”
耳邊突然傳來了屋門被人推開的吱呀聲。
“這還用得著問?當然是保小的啊……哎唷,你推我干什么?快攔著他,別讓他進去,沾了晦氣……”
緊接著是婦人罵罵咧咧的聲音。
“你不要怕,我在,我在這兒呢,天塌下來我都不會走的……不許說什么喪氣話,你要是敢拋下我去地府快活了,那我做鬼也不會饒了你……來,快把參片含著,我給你揉一揉肚子,把胎位正過來……”
然后是男子溫柔而耐心的勸慰聲。
凌準一驚。
此人的聲音,怎會和自家的老爹那般相像?
先前那婦人的聲音,則是像極了記憶中的祖母。
他不由放下了擋眼的手,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定定的望了過去。
幾乎是在他視線投過去的那一瞬間,屋里便響起了嬰兒嘹亮的啼哭聲。
“恭喜了,是個大胖小子!”
“瞧這眉毛,這眼睛,長得多俊啊!”
“一看就是個有大福氣的!”
然后是極為應景的夸贊聲。
凌準猛地反應過來這是自己出生的那一日。
原來,那一日竟是這般兇險。
他阿娘的性命,差一點就葬送在糊涂的穩婆和自私的祖母手上。
還好,他的爹爹是個能主事的。
還好,幸好。
就在凌準百感交集的時候,眼前的畫面忽然一暗。
天黑了。
廊下點起了燈籠。
有兩道聲音一前一后的飄進了他的耳中。
“別吵了行不行?你就不能讓著她點兒?她畢竟是我娘啊……”
“你也知道,那是你娘,不是我娘。”
“我娘,可不就是你娘嗎?”
“不是。”
“你……你信不信,我今天就休了你!”
“信。”
從頭到尾,男聲都顯得格外的暴躁,女聲則極為淡漠,波瀾不驚。
“我受夠了!當初剛成親的時候,你就是這副倔脾氣,讓我夾在中間,左右為難!我本以為過上一段時日,你就能慢慢適應下來,跟我娘和睦相處。可現在你都是兩個孩子的娘了,居然還是當初的那副德行,天天都鬧得雞飛狗跳的,讓街坊四鄰看笑話!呵,你千萬不要把自己的身價看得太高了,以為我還是那個被你吃得死死的毛頭小子!我告訴你,外面的女人多的是,個個都比你年輕,比你漂亮,比你會來事,比你會伺候人!只要我樂意,立刻就能把她們抬進門來!”
男聲驟然拔高了音調,斥道。
“那你去吧。”
女聲淡淡的拋下了這一句,便不再理會他。
“你可別后悔!”
只見凌審言氣急的一拂袖,甩門而去。
“呵呵。”
祖母從花枝后探出頭來,面上充盈著無比得意的笑容。
許含章正對著他,很容易就看到了他表情的變化。
“其實,也沒什么……”
他遲疑了一下,低聲道:“我的爹娘,曾經也像他們一樣好。”
可惜祖母半點也看不順眼,覺得他阿娘甚是輕浮,絲毫沒有主母應有的端莊,逮
著機會就找茬和甩臉子,還學起了大戶人家那一套,逼阿娘天天去立規矩,晨昏定醒
、端茶遞水、掃地刷恭桶、抄女誡佛經,樣樣都沒有落下。
爹為了讓祖母氣順,也故意在人前落阿娘的面子,讓阿娘受盡委屈,人后又忙著
去賠禮道歉,求阿娘不要放在心上。
而阿娘為了不讓爹難做,便只好逆來順受,忍氣吞聲。
祖母卻沒有因此收斂,反倒越做越過火,竟在三伏天里讓阿娘跪了好幾個時辰。
“阿娘并不知道她有了……所以這一跪,就沒了……”
畢竟是在指摘已逝的祖母的錯處,凌準頗覺難堪,只得含含糊糊的呆過。
“事情發生后,阿娘很傷心,爹也很傷心,可他仍想讓她忍下去。”
“她對爹失望了,提出和離,爹死活不肯放手。最后,他們還是和好了。”
“但她和祖母是一輩子也好不了的。”
只因祖母沒有覺得愧疚,反而抱怨是她太嬌氣,隨便一跪就會折騰成那樣,鬧得
全家上下不得安寧。
而她沒有像以前那般沉默的忍受,而是霍地站起,狠狠的掄了祖母幾耳光。
自此,婆媳倆徹底決裂了,幾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連他和凌端的相繼出生,也沒有讓二人的關系緩和半分。
“看來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啊。”
許含章本能的覺得這對婆媳倆以后還會有更大的過節,而這個過節,甚至可能是
導致她們雙雙早逝的原因。
但她向來是個知趣的,即使想問,也不會挑在凌準心情不佳時開口。
“十一。”
見他仍神情低落,她心中一軟,抬步朝他面前走近了些,指著自己的肩膀道:“
你如果還是很難過的話,那我可以大方點,把這兒借你靠一靠。”
小的時候,每回一哭鼻子,她就會鉆進阿娘的懷里,如受傷的小獸般,尋求那份
溫暖和安全感。
但男女有別,再怎么想安慰他也不能把懷抱給他,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把肩膀
借出去了。
“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短暫的詫異后,凌準忽然笑了,然后身形微沉,將腦袋輕輕的擱在了她的肩上。
這是他離她最近的一次。
她的青絲如羽毛般拂過他的臉頰,呼吸溫熱,掠過了他的耳畔。
還有她脖頸間那段潔白柔滑的肌膚,正曖昧的貼著他的下頜,觸感堪比絲緞。
但奇怪的是,此時此刻,他心中沒有半分的綺念。
有的,只是無盡的暖意,和溫情。
就像是,家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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