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剔骨

第一百五十八章 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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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誤

第一百五十八章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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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里一片死寂。

無論是只剩下一口氣的阿娘,抑或是癲狂有若惡鬼的祖母,都被眼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驚住了。

就連凌準自己也不例外。

“為什么……”

凌準喃喃的念叨,同時手一晃,將砒霜全數灑在了地上。

難道過去所看到的慘象是假的?

阿娘的死,其實是由祖母來推波助瀾的?

而祖母的服毒自殺,其實是出自他的手筆,并非是她本身過于內疚的緣故?

如果……

如果真的是這樣……

那所謂的補救,所謂的扭轉乾坤,又有什么意義!

“不,一定不是這樣的!”

凌準幾乎是逃也似的握緊了柴刀,奪門而出。

家里,是不能再待了。

眼下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們,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自己的情緒。

他更不知道,即使他已走得很遠很遠了,祖母仍呆呆的坐在地上,半晌都沒有力氣起身。

剛才所發生的事,就像是一場荒唐的鬧劇被她當成心肝肉來疼的親孫子,居然把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而且還打算給她喂毒藥,擺明了就是想讓她死。

為什么?

就因為自己清理門戶,懲治了那個不要臉的婦人,他就要這般對待自己?

他怎能這般不辨是非?

他也不想想,自己從來就不是那起子心狠手辣之人,只不過他沒有親眼目睹到當時的場景,自然便無法理解到她的憤怒。而她也拉不下這張老臉,跟他細說他阿娘的舉止是如何下流,不曉得掙扎反抗就算了,居然還主動配合著賊人,使出了種種不堪入眼的花樣,甚至連口舌都用上了,將對方侍弄得丑態百出。

真是無恥!

真是傷風敗俗!

自己沒有一剪子扎進她的喉嚨里,就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對了,等兒子明日歸家,自己該怎么跟他解釋呢?

是給她留點兒臉面,還是一五一十的托出?

門外忽然傳來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不緊不慢,不急不緩。

但在這樣的暗夜中響起,就顯得格外陰森可怖了。

“誰?”

她猛地回過神,尖起嗓子斥道。

是那個不孝的孫子知錯了,特意折返回來,向她賠罪了么?

但沒有人回答她。

有的,是一條扭曲的影子,從門縫里詭異的探了進來,在空地上無聲的鋪開。

“誰!”

見狀,她心臟驟然一緊,仿佛被一雙無形的手攥住了,再重重一捏,頃刻間就化為一團模糊難辨的血肉。

從坊里出來,凌準沿著山間的小土丘一路疾行,不知走了多久,他終是氣力不支,徑自跌坐在了水草叢生的泥地里,大口大口的喘息著。

他覺得自己像是做了場噩夢。

夢里的他非但沒有阻止禍事的發生,還險些毒殺了自己的祖母。

怎么會這樣呢?

凌準無比煩躁的皺起了眉頭,極想找周伯問個明白,但周伯的聲音卻遲遲沒有響起,而眼前的畫面也遲遲沒有任何變化,如同是死一般的凝固了,令人絕望、無奈,卻毫無辦法。

他本能的排斥著這種感覺,下意識便想要離開此處。

但他沒能如愿。

因為,幾乎是在他動念的同時,他的雙腿便像是灌滿了鉛,動彈不得。

緊接著,他的視線越來越模糊,呼吸越來越困難。

濃稠而發黑的血水不斷從他的口鼻間漫出,順著下頜一滴滴的落下,融進了帶著潮氣的泥土中。

應該是很痛苦的吧?

他如此想道。

不過,他已經感覺不到了。

此時的他只想盡快閉上眼睛,好好的休息一下。

然后,再也不要醒來。

“咦?”

忽然間,他聽到耳畔傳來了一道極輕的女聲,澄澈中帶著微甜的意味,如一縷裹著草木香氣的清風,驅散了他身周的陰霾。

他驟然睜開了眼睛。

“你運氣真好。”

映入眼簾的,是她的衣袂如蝶翼般飛揚,蓮步輕移,走到他的身前,低下頭來,望著他嫣然一笑,“要不是遇到了我,只怕你是活不到天亮的。”

“你,你……我……”

剛聽得這道聲音時,凌準便已經驚住了。

待看清來人的面龐后,他不由百感交集,繼而瞠目結舌,連半句囫圇話都說不出來。

是的,他運氣真好。

能遇見她,他的運氣不可謂不好。

“放心吧,你馬上就沒事了。”

隨后,她咬破了食指,蘸著新滲出的幾滴血珠,虛虛的并著拇指,在他的眉心上一彈,將他體內多出的那個魂魄抽了出來。

“好了。”

下一瞬,她收回了手,笑意漸斂,“我不知你是得了什么機緣,竟能將新舊兩個魂魄都集于一身。但你以后千萬別這樣了,以免遭到反噬,那就不妙了。”

語畢,她便衣帶當風的離去。

她一次也沒有回頭。

“許二!”

目送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崎嶇的山道上,凌準終是從震驚中清醒過來,喚道。

“沒用的。”

畫面一滯。

周伯的聲音跟著幽幽的響起,“她聽不到了。”

凌準大感恚怒。

這個人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趕在這個時候來!

還有,之前在醫館所發生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后來在他身上所引發的反噬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是讓你再重來一次的。”

面對他的質疑,周伯沒有給予詳盡的回答,而是避重就輕道:“你回去的時機不對,所以很多事都做不了。這次,我打算把時辰往前撥一些,你要不要再試一次?”

“我憑什么相信你?”

說來也怪,在短暫的見過許二一面后,凌準頓時冷靜了不少,不會再輕易被仇恨操控,被人牽著鼻子走了。

他敏銳的察覺到周伯隱瞞了最為關鍵、最為致命的一部分真相,就等著趁他不備時發難。

“隨你。”

周伯懶得辯解,只突兀的冷笑了一聲道:“你大可以不試,就在旁邊干看著。”

他剛說完,那一晚的畫面便紛至沓來,如一縷縷撕碎的布條,大喇喇的堆在了凌準的眼前。

火把,賊人。

尖叫聲,討饒聲,求救聲。

以及,衣裳被撕裂的碎響。

這一幕,和他最初所見的并無出入。

唯一的不同,便是他趕回來的時辰被提早了很多。

“放開我阿娘!”

他終于能堂堂正正的在人前現身,也終于能聲嘶力竭的喊出這句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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