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剔骨

第一百九十章 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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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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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們都還活著。”

他是受了不輕的傷,卻成功叩開了她的心扉,讓她能真正的面對自己的內心,從過去的陰霾中傷痕累累的走出來。

只要走出來,她便能重獲新生。

盡管……

盡管有些事無法再強求,但能像現在這樣心平氣和的說說話,就已經很好了。

這一刻,他的心情很矛盾。

似是失去了什么,只覺空落落的;又似是被什么東西塞滿了,只覺堵得慌。

但更多的,是歡喜。

那個衣袂飄飄,站在桃樹下朝著他嫣然一笑的少女,已經回來了。

曾經,她在茫茫人海中同他走散了。

現在,她回來了。

即使他不確定她何時又會離開,笑靨如花的盛開在別人的臂彎里,再不會和他有任何干系。但只要有過交匯的這一剎那,便足矣。

“以后,我會好好補償你的。”

短暫的沉默后,崔異忽地轉過頭來,愕然的望向她。

因為,這句話不是他說的,而是許含章說的。

她微微側頭,看著明晃晃的日光傾灑下來,將她的影子略略拖得變形了,尤其是腦袋顯得奇大無比,看上去像頂了個南瓜,滑稽無比。

但她透過這道可笑的影子,透過滿地的水洼,卻隱約看見了他撐著一把并蒂蓮傘面的油紙傘,信步而來,遮住了從天幕上漏下的雨水。

她還看見他立在窗臺旁,笑盈盈的和她閑話家常。

他時而從墻頭上跳下,時而從蘆葦蕩里鉆出。

她接過了他遞來的一顆青李,大口咬下。

然后,酸得眼睛眉毛都皺成了一團。

她又接過了他摘下的一枝桃花,別在胸前的衣襟上。

一柄雪亮的鋼刀忽地橫出,毫不猶豫的貫穿了她,也割碎了那枝桃花。

嬌軟的花瓣頓時瑟縮著墜地,變為一團刺目的血污。

然后,被一雙精致的雀頭珠履所碾碎。

有一根尖尖的指甲刮過她的面龐,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

“為什么?”

她睜大了眼睛,不明所以的問。

“就你這樣的螻蟻,也配和我說話?”

雍容的貴婦人露出了殘忍的笑意,手指堪堪停在她的眼窩處,似是想用力戳下去,卻不知想到了什么,立刻大驚失色的轉向身后的仆婦道:“還不拿無根水過來,給我凈手!”

“活下去。”

她突然聽到了一聲溫柔至極的囑咐。

而后,阿娘自尸堆中艱難的抬起頭來,含笑看著她,手中握著一個血跡斑斑的木偶,上面刻的,是她的生辰八字。

木偶的胸口破了個大洞。

它在火焰中痛苦的翻滾著,最終化為灰燼。

而她卻完好無損的活了下來,之后便走進了不見天日的墳場里。

她沒有看到,他翻遍了每一座山嶺,尋過了每一個村落,衣袍上沾滿了灰塵,鞋底磨損得不成樣子。

她和他背道而馳,一步步的走過,一步步的錯過。

最后,他把她碰觸不到的陽光重新帶回了她的生命里,溫暖了她。

這一次,她欠了他不少的人情。

“不過,我還沒有想好該怎么補償你,畢竟我是個要錢沒有,要命也不給的無賴。”

許含章抬袖擦了擦眼淚,聲音還帶著濃重的鼻音,“所以,我想先問問十一的意思。”

她是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補償他。

同時,她想著都自作主張了這么多回,也總得給凌準一個做主的機會。

“我……會盡快給你一個交代的。”

她閉上了眼,沉聲道。

“好。”

崔異淡淡的笑起來,說道:“看來你果然是個吝嗇鬼,還沒有真正的付出什么,就擺出了這副視死如歸的架勢。若我真從你那里搜刮了三瓜兩棗,你豈不是要和我同歸于盡?”

“你……”

她霍然睜開眼,沒好氣的瞪著他。

片刻后,又有淚珠從她的眼角邊簌簌滾落下來。

“你都快死了,還有閑心說笑?”

她伸手捂臉,有氣無力的諷道。

他還是當年的老樣子,一邊嫌棄著她,一邊關心著她。

而她,卻不是當年的她了。

“想哭,就哭出聲來,不要藏著掖著,反正我又不會笑話你。”

良久,他無奈的嘆息道。

她怔了怔。

又過了良久,她終于發出了低低的啜泣聲。

她很想失聲痛哭的,但她已習慣了隱忍,本能的抗拒著自己的失態。

于是這哭聲也是壓抑的,隱忍的。

但從此以后,她無需再這樣了。

她不用擔心自己會有性命之憂,也不怕有人會在暗處窺伺自己。

她不再有解不開的謎團了,也不再有理還亂的糾葛了。

以往的很多個夜里,她無法安睡,只要一閉上眼,就會看到滿地的尸骸和鮮血,聽到凄厲的慘叫和哭嚎。

饒是她心智再堅韌,也差一點就被壓垮了,再也走不出來。

而現在,她可以徹底掙脫出去了。

她終于可以如以前想的那般,過上和尋常人家小娘子一樣的生活,為了新得的脂粉首飾而歡喜,因著情郎的不解風情而煩惱。

終于,能有這一天了。

夢里的她在哭泣。

夢外的她亦是在哭泣。

窗外晨光熹微,灑在了她的青絲上。

她慢慢直起身來,將面上滲出的淚意拭去。

伴隨著她的這個動作,有一襲薄被自她的肩頭滑下,無聲的落到了地上。

她彎腰將其撿起,疊好。

然后,她走向了灶房,想要打盆水來洗臉。

不同于想象中的冷鍋冷灶,她的人還未走近,便能看到屋頂的煙囪正往外冒著青煙,待走進去以后,就能看到鍋里的水已開始涌出小小的氣泡,熱浪升騰。

正廳里的食盒被擱在了案板上,里頭的碗盤都洗得干干凈凈,沒有一點兒油污的痕跡,旁邊的大海碗里放著淘好的米,砧板上有一摞切得整整齊齊的白菜絲,以及一小段蔥白。

“你怎么變成田螺姑娘了?”

許含章看著在灶臺前忙忙碌碌的那個人,只覺怎么看怎么不對勁。

“你能先洗漱一把,再和我說話么?”

崔異做嫌惡狀,傲然扭過頭去,卻不忘解釋道:“這好歹是我們的結拜之宴。鄭重點,總是好的。”

“哦?”

許含章半信半疑的掃了他一眼。

他會知道她的這個決定,多半是鄭元郎昨夜就告知了的。

對此,她并不感到意外。

她意外的是——他家的結拜之宴竟是如此隨性而瀟灑,既不用喝酒立誓,也不用大魚大肉,僅用一碗稀粥,一棵白菜白菜,就能打發了。找本站請搜索“6毛”或輸入網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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