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剔骨

第四十六章 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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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他好

第四十六章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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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一輛華麗異常的馬車轆轆而來,碾過了平整的青石板路,停在了升平坊的坊門外。

片刻后。

馬車轆轆而去。

鄭元郎耷拉著肩膀,大步走在許含章的前頭,一腳踏進了坊門。

許含章則不緊不慢的跟,在路過墻根處胡人所擺的攤位時,還心情極佳的買了個胡餅,邊走邊啃。

鄭元郎忍了又忍,終究是忍無可忍,說道:“有位張令使騎馬朝,途中見有人在吆喝叫賣剛出爐的胡餅,就買了一個,于馬背大吃大嚼,然后便被御史彈劾儀容不雅,丟了官不說,還被一些酸文人寫進詩中,時不時就拖出來嘲笑一番。”

就算是聾子,也應該聽出他的暗諷之意了,進而羞愧掩面,將胡餅扔到道旁的排水溝里。

“哦。”

許含章卻渾然未覺的應了聲,只津津有味的吃完了,然后拿手帕擦了擦嘴,又擦了擦手,漂亮的眼睛閃爍著好奇的光芒,問道:“那,你身居的官職是?”

“從六品,散官,奉議郎。”

鄭元郎眉心一跳,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出了這幾個字。

她絕對是聽懂了他的諷刺,卻一味的裝傻,故意來戳他的傷疤!

真是太欺負人了!

“哦。”

許含章又渾然未覺的應了聲,繼續問道:“既然是散官,那想必是很閑的了,只掛個名就好,用不著朝議事?”

“是!”

鄭元郎繼續咬牙切齒道。

“反正你閑著也無事,而我也沒耽誤你什么事,為何你卻這般苦大仇深?”

許含章卻忽然正色道:“你如果是對我有成見,不屑和我為伍,那大可以在子淵面前推掉此事。可你既不敢違抗他,又不敢朝我翻臉,便只能曲里拐彎的耍一些小花招,試圖給我添堵。這樣做,無疑是很蠢的,對你也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好處。”

但他不應是這樣的蠢人。

相反,說他是人精,也不為過。

“我相信你不會做多余的事。所以,你能不能告訴我,你這樣做,目的究竟是什么?”

許含章的目光是嫵媚流波的,并不凌厲,卻似是能穿透他表面嬉皮笑臉的偽裝,直直的看進他內心深處去。

“其實,我早就對你一見鐘情了,生怕離你太近了,會克制不住自己滿腔的愛戀……所以,我只能裝作口是心非的模樣……”

“其實,我是太仰慕你了,太崇拜你了,我對你的景仰就如那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就如那巍峨青山不可攀登……所以,才望而生畏,表現失常……”

在四目相對的一瞬間,鄭元郎就打消了詭辯的念頭,將那些用來圓謊的話語都咽了回去,無比平靜的直視著她。

“你還是和當初一樣。”

他的沉默,正合了她的意。

因為自一開始,她就沒打算過要從他的牙關里撬出什么來。

“你還是覺得我是個掃把星,會讓十一變得很倒霉。”

答案,她早就了然于心。

“以前,你覺得我和子淵糾葛頗深,怕十一受到牽連。”

“現在,你仍覺得我和子淵剪不斷理還亂,怕十一受到傷害。”

“你對十一,真的是很講義氣,很盡心了,總是在為他著想,為他好。”

許含章的語氣里全無挖苦的意味,而是真心實意的感激。

緊接著話鋒一轉,“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只是為他著想,為他一個人好,是有失偏頗的?”

她當然知道,如果是為了凌準一個人好,那自己就不該一而再的招惹他,再而三的撩撥他,然后在他表明心意時,也沒有拒絕他。

如果沒有她的添亂,他早該找一個或嬌俏或賢淑的妻子,安安穩穩的過著歲月靜好的日子,不咸不淡,無風無浪,自然也沒病沒災,沒傷沒痛了。

她早就該躲起來,一輩子都不在他面前出現。

這,才是為他一個人好。

讓他徹底遠離她可能會帶來的是非,讓他平安的活到老,活到死。

“但是,這僅僅是為他一個人好罷了。”

許含章頓了一會兒,輕聲道:“而且,這是自以為是的待他好,完全沒有顧忌過他真正的訴求是什么。”

但凡是苦情的小兒女戲文,里頭總會出現一個棒打鴛鴦的人,口口聲聲的說著為了你的情哥哥或情妹妹好,你就應該知大體識大局的撒手,不能死纏著不放,不然就不是為他她好,而是害了他她。

可兩情相悅,是兩個人的事,從來就不是一個人的事。那為何要對其中一個人好,就非要委屈掉另一個人?而不是想著要繼續執手同行,走到云開霧明的那一日,走到能讓兩個人都好過的那一段陽關大道呢?

“其實,我也沒有這么高尚。我只是個自私的人,不止是想要讓他好,自己也得撈到好處才行。”

許含章嫣然一笑,覺得胸中的郁氣一散而空。

“總而言之,我就是想告訴你,若是真想為他好,那就得把我也考慮進去。不然,我可是不依的。”

做一個自私的人,感覺還真不賴。

“這……”

鄭元郎愣愣的望著她,不知是被她的大道理震驚了,還是被她的厚臉皮所駭住了,一時竟說不出一句囫圇的話來。

“要不,我給你舉一個淺顯的例子?”

許含章怕他一時順不過氣來,便彈了彈指甲,慢條斯理道:“比如,十一他想要摘一朵懸崖的花,你覺得很危險,出于為他好的念頭,就阻止了他,而且還想用后庭花來替代,自以為能補償他。這樣,只是你認為的對他好,他卻未必會接受,會喜歡的。”

語畢,許含章貼著墻根,小心翼翼的遁走。

鄭元郎杵在原地,雙眉緊鎖,若有所思。

自己對她,是不是真的有失偏頗,且做得也太刻意了,太刻薄了?

“我要殺了你!”

但沒過多久,他就從反思的情緒中抽出身來,暴跳如雷道。

去她姥姥的后庭花!

許含章聽得身后的動靜,忍不住竊笑了一聲,加快腳步,往醫館的方向走去。

“許娘子?”

豈料剛走了沒幾步,就和一個美艷撩人的胡姬撞了個滿懷。

“米婭兒。”

許含章看了眼對方雪白的皮膚,又掃了眼那一頭褐色微卷的長發,很是篤定的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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