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破壞
柳婧點頭道:“好。”
這時,她一眼瞟到父親書案旁,有著特殊紋路的木盒,不由蹙眉說道:“秋家又派東西來了?”
女兒這話一出,柳父狼狽起來,對上女兒盯來的目光,柳父無奈地解釋道:“這個,實在退不了。”
卻說柳婧一家抵達汝南后不久,在這偌大的城池,還有了點名頭。至于這名聲的來由嘛,一則,是做兒子的柳文景長相太過俊美,汝南罕見,二來,是人到中年的柳父柳行舟成熟儒雅,也是一美男子。
這父子兩人出色的外表,儼然成了一話題,為了不讓柳婧惹上大麻煩,幾乎是一抵達吳郡,柳父便為柳婧又納了三個“美妾”,這柳文景年不及冠,家中卻有一妻三妾,著實讓不少人斷了心思。
可是,柳婧可以用這招來處理,柳父自己卻不行。來到汝南四個月,柳父越是對容顏已毀,又明顯得比他老邁的柳母一心一意,對他動心思的人就越多。
而這秋家三女,便是其中的典型。柳父一路上舟車勞頓,到得汝南時,幾乎一病不起,請了很多大夫都沒有成效,還是這秋家請來那隱居的名醫給他治的病。現在柳父病情大好,可不管是秋家還是柳父都沒有想到,那秋家三女自見了柳父幾次后,竟得了相思病。看著女兒日漸消瘦,秋家沒法,便向柳父說明此事,被柳父斷然拒絕后,那秋家三女卻依然不死心。前陣子此事還只有秋家和柳府的人知道,這幾天。秋家三女卻對著外面放言,說是非柳父不嫁……
見柳婧蹙著眉頭。柳父不在意地說道:“婧兒不用多慮,為父已經有了你母親。想那女子多受幾次冷落,也就歇停了。”
柳婧點了點頭,岔開話題,“那父親記得用藥。”說罷,她站了起來,朝著柳父行了一禮后,大步走出。
一邊朝外面走出,柳婧一邊緊了緊雪白的狐裘。
有一些洛陽來的世家子要來汝南?
柳婧蹙起了眉頭。
她現在光是聽到洛陽這兩個字,心里就有點突突的跳。
不過。這與心動無關,真要追根究底,可以說是緊張慌亂。
自那日離開吳郡后,她有半年時間都在想著吳郡的事,想著鄧九郎,想著顧呈。
顧呈也就罷了,對于鄧九郎,她越是尋思,越是覺得。也許那次她遇上蒙面黑衣,正殺著人的鄧九郎時,他便認出她來了。當時,他明明是準備殺了她的。可在看過她佩著的長命鎖后又改變了主意。記得他還問過她兩句話,一句是“是不是從小佩帶”,一句是“是不是姓柳”。
如果鄧九郎打她第一眼便認得她。便記起了他們以前的過往,那后來的相處中。也就難怪得他對她的態度,那么的耐人尋味。
當然。現在她人都離開了,他的態度并不是重點。真正的重點是,柳婧在最后算計他時,是想著以鄧九郎那么驕傲的人,自己既然說了‘不喜歡他’,又對他那般欺騙,那么以后就算遇到,驕傲的,拉不下面子的他,也會把她當成陌路人。
可現在她不確定了。
想那會事隔六年,鄧九郎還可以憑著一塊長命鎖就認出她來,后來又那個態度,就說明他與顧呈一樣,也是個記仇的。當年她忘記了的事,他還記得,而且記得很深。而且,他還有仇必報!
十一歲那前,她不過嘲諷了他幾句,狠狠的贏了他幾輪,他就記得這么深,就捉弄了她那么多次。那吳郡這次呢?吳郡這次,她讓他以為自己對他有情,卻在最后又說沒有喜歡過他,她讓他以為自己會跟他一道去洛陽,結果在他最難的時候,一溜煙又逃了……這樣的恨和惱,只怕比十一歲時更嚴重吧?
想著想著,柳婧打了一個寒顫。
不過轉眼,她便朝自己嘲笑著:天下如此之大,他鄧九郎再能耐,難道還能尋到汝南不成?再則,他們之間又沒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不過是幾句言語戲弄罷了。只要不是巧遇上,根本無必煩惱。
尋思中,一身雪白,玉樹臨風的柳婧,走出了柳府大門。
剛剛出得大門,停在對面街道的一輛馬車便朝她駛了過來。靠近后,馬車后面傳來一個少女清脆溫柔的聲音,“柳文景,我是秋氏阿華……我今天來找你,是聽我家管事說,你父親交待說,你是柳府中的掌事人,便是他的大小事,也需要經過你?”
原來是秋氏三女,她竟是找上門來了!
柳婧眉頭暗蹙。
似乎察覺到了她的不滿,馬車中,秋華的聲音有點急,她連忙喚道:“柳家郎君,你先別惱,你聽我說。”
深吸了一口氣后,秋華聲音放軟,帶著幾分愁緒的幽幽說道:“柳家郎君,我知你父母情深。可是我,可是我……”她哽咽起來,聲音越發幽怨,“可是我也沒辦法啊,我想過忘記你的父親,可這個念頭剛剛浮起,我這心,便像刀剜了似的疼,我也想過應承母親的,隨便找個人嫁了得了,可剛剛這樣想,我就寧愿一死了之。”
她抽噎了一會,似乎振作了些,聲音微提,“文景,你房中也是有幾個女人的,你父親娶了我,也不過是多個人照顧他。你母親總有不舒服,照顧不周的時候,我,我不會對你母親不敬的,我什么也不求,什么也不要,我就是想伴在他身邊啊。”
說到這里,只見車簾一掀,轉眼間秋華從馬車中爬了下來,對著柳婧,就在這人來人往的街道,她竟是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跪在柳婧面前她還不算,膝行兩步后,秋華砰砰地朝著柳婧磕起頭來。一邊磕著頭,她一邊梨花帶雨地哽咽道:“求你,求你了……我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爭,我就是想看著他,想伴著他……”
想這秋華是秋府的嫡女,是汝南郡的官宦之女,而柳文景不過是一介商人,她一個閨閣女子,這種不顧顏面不顧一切地跪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對著一個地位低于她的柳文景又是下跪又是磕頭的,不知不覺中,四周的行人越聚越多,不過轉眼,兩人的外面已圍了一圈的人。
那些人圍著看了會熱鬧后,已議論開來。議論來議論去,人群中有幾個聲音便傳了過來,“那柳夫人我也看過,又老又丑的,著實配不上那柳行舟。”“這么一個千嬌百媚的官宦之女,還一心一意地喜歡那柳行舟,又是不鐵石心腸,當然會動心了。”“就是,放著年少美貌的小姑不娶,成天守著一個老丑女人,也不嫌惡心。”“這個秋氏三女連臉皮也不要了,真是癡情啊。”
圍著兩人的都是一些男人,而這些男人,可不會管人家的夫妻好好的,你一小姑不要顏面是不知羞恥。他們只是羨慕著柳父,恨不得取而代之,也對秋華大為贊賞,直覺得能得到一個這么年輕美貌的官宦之女傾心愛著,做為男子,真是天大的榮耀。
議論聲越來越多,越來越響,漸漸的,眾人都責怪地看著柳婧,在柳婧還是無動于衷地看著秋華磕頭不已后,一個個恨不得代替柳婧去扶起秋華,連著評論柳婧的語氣都刻薄起來。
柳婧安靜地低頭看著秋華。
她沒有想到,秋華會來這么一手……是了是了,這陣子她讓仆人們看緊門戶,秋華根本進不了柳府,而她的父親在這寒冷的天氣腰腿特別難熬,只能呆在有火盤的房子里,根本不愿意外出,她想碰也碰不著。
所以,她現在這一手,是想逼著自己心軟,進而把她帶入柳府。甚至,是自己心軟之下一口應承了她的要求吧?
說起來,自己要是一個真正的男子,只怕真會心軟……這時的男子,個個三妻四妾,就算是身為兒子,又有誰能真心去體諒母親的苦楚?
柳婧低著頭看了一會秋華,見她額頭都磕紅了,不由長嘆一聲,上前一步,輕輕扶起了她。
沒有想到柳婧真的來扶自己,秋華激動到了極點,一張清麗的小臉漲得通紅,眼中淚水滾滾,她楚楚可憐地看著柳婧,用拳頭塞著嘴,流著淚一遍又一遍地說道:“你答應了?你答應了對不對?多謝,多謝你……”
柳婧沒有回話,只是扶著她朝馬車走去。
她身量頗高,這般優雅斯文地扶著秋華,直比其高了三寸。就在柳婧把她推入馬車中時,也不知踩到了什么東西,柳婧腳下一滑,整個人背部朝地,朝著地上重重倒去。
可這個時候,她的手,還是扶著秋華的。不對,應該說,她的手指,還扯著秋華的衣袖。
于是,這重重一倒之下,柳婧的手,也越發反射性地抓牢了秋華的衣袖和襟領交接處。柳婧一百多斤的重量,于這一扯一帶間,便“茲——”的一聲,加諸于秋華的衣服上。危急之時,秋華緊緊抓住了馬車車轅,可是她的人是穩住了,她的衣裳卻受不了這么大的巨力啊?
隨著一聲清脆的裂帛聲傳來。秋華從衣袖到襟領處,“嘩啦啦”的一裂,隨著她半邊外裳中衣隨著柳婧落地,抓著車轅穩住了的秋華,半邊肚兜和半邊雪白的膀子,給清楚地呈現在柳婧和眾圍觀者的眼前。
一時之間,眾圍觀者直了眼,柳婧也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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