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話說到此,沐澤深心中的疑惑越深,劉正為何一口咬死自己就是兇手?
“沐少卿,大牛哥,你倆要不要也來吃點?”點的菜上齊了,慕思歸拿著筷子,看著自己的上司,進退兩難。
沐澤深的思路被慕思歸一句話拉回來,他瞥了眼那張期期艾艾盯著自己的小臉,也被對方這相貌驚了一下。
裴寺卿真是好運氣,隨隨便便出去吃了個午餐,就能撿回這么漂亮的少年。瞧他待人有禮,行事規矩,說話斯文,斷不是尋常人家能教養出來的。再看那雙手雖然有長年拿兵器磨出來的繭子,其他地方皆是細皮嫩肉,不像是干過粗活樣子的手,男人亦能肯定這少年即使不是從大戶人家出來的,也是個小康之家的孩子。他十分好奇,這孩子,是被寺卿灌了什么迷藥,才進了大理寺。
“你自己吃吧。”沐澤深揚揚下巴,看著他吃起來,心中又贊了一句,吃相也是個好的。
慕思歸常年在軍中廝混,吃相雖好,吃飯的速度卻不慢,一碗飯很快下肚,又半壇酒下肚,這才心滿意足拍拍肚子:“小二,結賬。”
“你們家不便宜啊,一壇酒收了我三百文。”結了賬,沐澤深要求去出事的包間看一看,慕思歸跟在他身后,對前面帶路的小二說道。
“這位官人,一分錢一分貨,您喝了我們家的酒,自然知道味道如何是不是,好酒,就值這個價。”小二嘿嘿笑著:“除了酒,我慶祥樓的飯菜不僅是食材還是口味,都是一等一的好,所以回頭客特別多。劉進士和秦進士也是我們這兒的常客,秦進士最愛喝我們的黃酒,劉進士就常請他來喝酒。”
“劉秦二人家世不差不多么?”張大牛跟著好奇的問了一句。
“幾位官人也知道,小的干得就是迎來送往的活,雖說我們東家和善,什么人來了都招待,但看人這事兒,小的自覺還是有些經驗。劉進士和秦進士雖然以兄弟相稱,但行為舉止,穿衣打扮,還是能看出秦進士不如劉進士大方得體,一個像是高門大戶里出來的少爺,一個是小家里出來的,看著不一樣。”
“那死者錢方呢,跟這二人關系如何?”沐澤深開口問道。
“錢進士啊,他也經常來,就是不怎么同那兩人一起來,上次是唯一一次過來,沒想到就出了這個事。不過依小的看,錢進士就是一妥妥的紈绔,說話從沒個遮攔,單小的遇見的,他同別人在慶祥樓里發生的沖突,就不下三次。”小二一邊說著,一邊推開一扇門:“幾位官人,就是這間包廂了。”
因為從案發到嫌疑人收押已過去好幾天,慶祥樓早已把這間包廂給收拾了出來,他們推開門,就看到一件收拾整齊的小包廂。
包廂不大,靠著后院,一推開窗就能看到院子里的事情。屋子中間擺這個方桌,一個黃銅燭臺擺在桌子中間,桌子上擺著暗花桌布。地面干干凈凈,桌下的地板上鋪了層厚地毯,似乎是為了遮蓋什么。
環視了一圈包廂,沐澤深問:“你那日到屋里,看到的是怎樣的景象?”
“小的進來時,就看見錢進士面朝地躺在這里。”小二指著地毯覆蓋的一塊區域,他揭開地毯,露出一篇被血染紅的木頭:“劉進士這樣倒在他身上。”一邊說著,小二一邊擺出個雙手舉過頭的姿勢。
“你還記得錢進士具體怎么躺著的嗎?”沐澤深的眉毛蹙得更緊了,問:“還原一下當天死者的躺法。”
“就這么躺著的。”小二似乎覺得有趣,很配合的就趴下了,他臉朝著地,雙手垂在身側。
“你,根據小二剛才示范的姿勢,趴在他身上。”沐澤深又指了指慕思歸,示意她去做。
這不太好吧……慕思歸心中計較著,她還是個沒嫁人的花黃閨女呢。
遲疑歸遲疑,慕思歸還是老老實實照辦了。假裝舉了個酒壇子,趴到小二身上,一雙手伸到小二后頸處。
“是這樣嘛?”沐澤深問小二。
“好像是這樣……”小二皺皺眉:“但又不像,這位差人你再往下去一點,再往下,再下去一點……”小二指揮著,一直到慕思歸的手退到他后背,這才喊停。
“不對啊,老大,小野的手離他腦袋遠著呢,怎么能一酒壇子就把人給砸死了?”這回連張大牛都看出問題了。
“不止是遠近的問題。”沐澤深走到還原現場的兩人身邊蹲下,轉身對張大牛道:“你面朝下摔一下。”
張大牛二話沒說領命,直挺挺朝前倒,在臉著地之前,雙手下意識撐住地,防止撞著自己的臉。
“我知道了!”慕思歸瞬間從地上躥起來,激動道:“要是在有意識的狀態下,不論怎么摔,人都會先用手撐著地,防止摔傷臉。”
“對。”恩,沐澤深又在心中勾了一筆,腦子似乎不笨:“若是兩人起爭執,劉正舉酒壇要砸錢方,錢方要逃,被劉正絆倒摔趴在地上,錢方一定會雙手在前,而不是垂在身體兩側。但若是錢方已經在酒桌上喝得失去意識,劉正又何必將人扔在地上,再趴到他身上?”單看卷宗,他就覺得此案疑點重重,重演了番現場后,種種跡象更表面,錢方的死沒那么簡單。
連這么淺顯的疑點都沒看出來,任凌云破案,真是越來越敷衍了。
慕思歸一邊聽著,一邊雙眼在屋子里亂瞟,最終停在桌子上,咦了一聲:“這里為什么有螞蟻?”
“螞蟻?”幾人的目光被她吸引去,瞧著慕思歸拿起桌子上擺得黃銅燭臺,捻起幾只爬在上面的螞蟻瞧了瞧,又湊到燭臺底座上仔細嗅:“這燭臺底有血腥味。”
“血腥味?”沐澤深伸手想去拿燭臺,慕思歸卻一轉手,將燭臺拋給剛爬起來的小二,問他:“你覺得重不重。”
“當然重,我們家的燭臺,可是實打實的黃銅底,特別貴。”小二得意的揚揚下巴,作為京中數一數二的酒館,他們家從食材到擺飾,那可都是一等一的好東西。
“給我,我掂掂。”張大牛一把從小二手里奪過燭臺,顛了顛,又轉手遞給自己老大:“是不輕。”
“你掂不出來重量?”沐澤深聞了聞慕思歸說有血腥味的底座,除了金屬味,他什么都沒聞到。
“超過兩百斤的東西,我才能掂出重量呢。”慕思歸摸摸鼻子,笑得有些靦腆:“而且我阿娘說我屬狗,所以我鼻子就跟狗一樣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