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再追問香灰的事,沐澤深給了女孩一個眼神,慕思歸便乖巧的收好手帕,剛將東西放好,戲班的班主就到了。
“不知二位官爺,是要來我們這里查什么案子?”班主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一臉絡腮胡,說話的中氣很足,看得出是個練家子。他一上來就直奔主題,這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氣勢,讓慕思歸對他很是有好感。
“這里太吵,找個安靜的地方說話。”沐澤深沒回答,只是站起身,仗著身高優勢,居高臨下道。
“那兩位官爺,里面請。”做了個請的姿勢,班主帶著兩人朝后堂走。
穿過逼仄狹小的通道,班主帶著兩人到了一個裝飾簡單的小房間,又道:“二位官爺現在可以問了嗎?”
恩……這個班主是個急性子。慕思歸在心中判斷。
“并不是你班里的事,只是想問問,《苦傷夏》這出戲,講得是個什么故事。”沐澤深自己找了個位子坐下,木著一張臉與班主對視,眼神十分坦言。
慕思歸又覺得,這個急性子的班主要還是個暴脾氣,得跟自己老大打起來。
氣勢洶洶的過來,點名要見班主,就為了問個故事,這事兒輪到誰都會郁悶。
“這出戲算是出老戲了。”出乎慕思歸意料的,班主沒有怒,而是也自顧自坐下,開口道:“我們戲班已有兩三年沒排過這出戲了,就我所知,其他戲班排得也不多。”
“哦?”
“這是出苦情戲……”喝了一口水,班主開始說戲文中的故事。
苦傷夏的主人公叫夏三娘,原是個風頭正勁的戲子,身段唱做俱佳,受無數王孫公子追捧,不少人甚至要跟戲班班主討了夏三娘,娶回家做妾室。
這唱戲本就是下三流的行當,即使被人娶回去做妾,也算是從了良,但不知為何,這些前來求娶的人,都被戲班班主一一拒了回去。
眾人都以為夏三娘這是自抬升價,待價而沽,實則是戲班班主知道,夏三娘喜歡戲班里一個寫戲文的先生,兩人早已私定了終身。先生答應班主也答應夏三娘,等他日自己高中,就將夏三娘明媒正娶回家。
這番話夏三娘是信的,為了資助自己的情郎,夏三娘拿出所有積蓄讓他赴京趕考,在等待良人歸來的時候,夏三娘某日去一大戶人家唱戲,沒想到被這戶人家的公子設計被占了便宜。
夏三娘自覺對不起情郎,欲自盡謝罪,卻收到了情郎高中的消息。得了消息,夏三娘在班主的勸說下,便帶著妹妹上京去尋情郎。
到了京城后,夏三娘才得知,情郎已經被圣上賜了婚,不日將贏取丞相之女過門。聽聞自己被背叛,夏三娘悲痛欲絕,又欲輕生,最后被妹妹勸了下來,且情郎也答應娶她過府,做個姨娘。
自知身份低微,除了拖累情郎,無法給對方一個好前程,夏三娘便答應了下來。沒想到好日子沒過多久,那個張揚跋扈的丞相之女便害了已有身孕的夏三娘小產,那丞相之女不知從哪里打聽來夏三娘曾受過辱這件事,就在寫戲先生耳邊吹風,道那孩子未必是先生的孩子也不一定。
失去了孩子,正悲痛欲絕的夏三娘還未從傷心中出來,最是脆弱需要情郎呵護時,卻遭到了情郎的質問和責難。
心灰意冷的夏三娘,在立夏那天,穿好戲服,唱了一出自己的拿手好戲之后,便在情郎與丞相之女面前自盡而死。
怎么這樣……聽完這段戲文,慕思歸嘟著嘴,鼻子酸酸的,心理堵得慌,這戲中的情郎,也太無情了吧!
“這苦傷夏是何人所寫?”聽完這樣一段悲情大戲,沐澤深依舊保持一張木頭臉,接著問。
“這個小人不知,是從江南道那邊傳過來的,最初是由一個平安城的小戲班帶進京的。”
“平安城?”慕思歸疑惑道:“那不是……”她的話沒說完就被沐澤深打斷,男人站起身:“多謝班主相告。”
“大人無需言謝,只望下次您再來時,莫一進門就亮腰牌,喊查案了。我們戲班做得都是血汗買賣,留客不易。”
“好。”沐澤深點點頭,回得干脆:“再有事情,我就派人來接你去大理寺問話。”
慕思歸瞧著班主臉色變了變,趕忙拉著自己老大走了,生怕一會兒真打起來。
“你剛才想說什么?”出了戲樓,沐澤深從少年溫熱的手中掙脫開,問道。
“哦,對了……”慕思歸撓撓腦袋:“我想說,平安城就是嚴探花的家鄉啊。”
“你倒是對這個嚴探花很上心啊,連他家鄉何處都知道。”
“說來也巧,平安城離揚水城不遠,當時嚴緒然高中探花,這事兒傳得兩地都沸沸揚揚,揚水城里不少人家都覺得平安城要轉運,想把姑娘給嫁過去,我也就知道了。”忽略了當時有媒婆上門給自己提親這段不說,慕思歸將原由說了個大概。
“那這樣看來,還得去平安城走一趟了。”沐澤深瞧女孩沒有說謊,微微頷。
“老大,不如派我去吧,路我熟。”聽說可以有機會出京,慕思歸的大眼更亮了,從里面射出的期待光芒,叫沐澤深覺得晃眼。
“你去了,知道查什么?”微微側過腦袋,不去注視對方那雙眼,沐澤深反問。
“當然知道啊。”慕思歸咧開嘴,笑靨如花:“這么多講負心漢的戲文不唱,那裝神弄鬼的人為何偏偏就唱苦傷夏。這戲文好巧不巧是從嚴探花家鄉傳出來的,其中又有什么關聯。”
還行。沐澤深心想著,這小家伙,有點上道了。
“不過……”慕思歸像是想到了什么,滴溜溜的大眼轉著:“我也蠻想跟你們一起去抓那個裝神弄鬼的家伙呢。不知道石小姐死了,那個人還會不會出現。”
恩……硬憋出了一段苦情戲,我覺得我要是夏三娘,我就拿小皮鞭子去抽薄情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