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小人是前年年才進的行天下馬車行,偶然間發現隔斷時間老板就會讓何小榮和楊筍快到宵禁的時候去送人出城,每次回來后,兩人似乎都會變得十分有錢。小人一開始只是好奇,以為是去接什么大主顧,就一直暗中觀察著,后來趙二也加入其中,開始晚上去拉客。小人曾經暗中問過幾次,但車行里的其他車夫對此似乎毫不在意,加上楊筍有功夫在身,小人也不敢去招惹他,這事兒就一直這么放著。
可是今年年初的時候,小人的母親得了一場重病,眼瞅著吃藥的錢快沒有了。十天前,湯有福派人來車行里訂車,小人無意中聽到了出車的時間,知道老板是又要派他們三人中的一個出去接大客戶了,有些眼饞,正好這次派出去的趙二跟小人關系不錯,小人就想跟他套套近乎,看能不能替他跑這一趟。
只是沒想到趙二在聽到小人的要求后,一個勁兒的大笑,說小人膽子小,走不了夜路,就拒絕了小人。小人用錢心切,打算在城外候著,想著到時候趙二不帶我也得帶,賺到的錢,自然也會分我一半。于是打聽了路線,先是請了假回家看了眼,而后就一直在城外候著,等看到趙二趕車出來后,就跟了上去,就在小人打斷沖出去攔住馬車的時候,看見楊筍和何小榮沖了出來,上去不由分說就把趙二給捅死,之后楊筍進了車,過了好半天才出來,等他出來后,兩人又開始翻趙二的衣服,可翻了半天似乎什么都沒找到,兩人就一路往山里去了。等他們走遠了,小人壯著膽子上前查看,發現不僅趙二死了,連車里拉的客人也都被抹了脖子。少卿,小人只知道這么多,小人真的只知道這么多!”許五使勁給沐澤深磕頭,很快他面前的地磚上就現出一灘血漬,然而他一點也不在意,一點傷換一條命,這買賣是劃算的。
“少卿大人又是老虎凳,又是抹蜂蜜,這樣連哄帶嚇問出來的話,恐怕難以讓人信服。”楊筍直到聽完許五的話才又再開口,他依舊挺直腰板跪在那里,神情里帶著冷漠,似乎并不將沐澤深放在眼里。
“對,自然是不能聽一家之言的。”沐澤深頷首,像是贊同他的話,而后從楊筍面前走過,站到了湯有福的身前:“湯老板,許五交代完了,我們再來說說你吧。”
“少卿想讓我說什么?”湯有福擦擦汗,胖臉上的和氣沒有了,夾雜了一絲慍怒,語氣中也沒了恭敬,透著一股子委屈:“我就是一個本本分分老老實實的商人,不知道少卿希望從我這里聽到什么,還是打算拿剛才嚇唬許五的話,再嚇唬我一遍?”
“湯老板說哪里話。”沐澤深擺擺手,示意自己不會這么做:“許五是清白的,我只是告訴他怎么說對他有利,對手里沾著幾條人命的湯老板,我自然得告訴你,說實話和說假話的后果是什么。”
“少卿有什么證據說我手里沾著人命!”湯有福顯然是不服,有些外凸的眼睛瞪著男人:“我……”
“同樣的話說太多遍就沒意思了。”男人抬斷他,從懷里拿出一沓紙:“作為京中第一大玉石商,湯老板和那些賣米面糧油的老板都不一樣,要么不去錢莊,一去錢莊換銀票,都是大手筆。我這里有湯老板與一直合作的錢莊昌隆記的往來記錄,上面明確記載了一些大額銀票的兌換記錄,其中有幾筆很有意思。”
從其中挑出一張紙,男人擺到了湯有福面前晃了晃:“上面寫著,亨隆十六年四月十日、十月十七日;亨隆十七年四月十六、十月二十日;亨隆十八年四月十五、十月十四日,分別去向錢莊兌了二十萬兩黃金、五千兩白銀、十五萬兩黃金等巨額的銀票,若是拿著這些帳去聚寶齋問,你說能不能同你當年在聚寶齋交易的數目對起來?若是對起來了,這些本該花出去的錢,為何又回到了你手里,湯老板是不是應該跟本官好好解釋解釋。”
“我……”湯有福有些傻眼了:“你……”
“沒事沒事,話還沒問完,本官不著急聽你的解釋。”沐澤深勾著嘴角,眼里沒有一絲笑意的又走到馬車行老板面前:“對你我也就不多說什么了,只是想著你可能對大盛律法還不太熟悉,你們犯下的這樁案子,雖實行殺人的是你,但你與你手下的馬車夫不過也是受雇于湯有福,若是你不肯交代他的罪行,帶我們查完那些被你們‘送’回家,卻再也沒出現在人世中的賣寶人,即可將你與湯有福一起以謀殺定罪,送去刑部,最后的下場跑不了是死刑。若你肯交代,那性質就不一樣了,你們就是從犯,主犯湯有福被判斬立決或是秋后問斬,而你們則是收押定刑,最近朝中在定奪太子人選,待太子選定,今上勢必會大赦天下,指不定那時你們就會被放出來,恢復自由。是陪著湯有福一起死,還是留下一條命,就要看你自己的選擇了。”
馬車行老板一張黑臉里透著慘白,他的眼睛亂轉,似乎是在思考沐澤深說得話,在此空檔,楊筍再次開口:“說來說去,少卿還是沒有拿出實際證據指明是我們殺了人。”
“唉”男人甩甩手:“證據是會有的,就像我剛才說的,只要查明那些賣寶人再也沒有回家,即可證明你們已經將人殺了,不過這需要浪費大理寺不少人力,本官覺得這些人力浪費在你們身上,實在沒什么必要。”
說完,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轉頭對馬車行的老板道:“你大可以相信我剛才說得話,尤其是大赦天下那句,你身邊跪著的楊筍,就是十年前,為祝賀太后六十壽辰大赦天下時,放出的曾經的殺人犯,嶺北孤狼楊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