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與馬奴

第1章 夢境

七月中旬。夏日炎熱,綠樹成蔭,最為涼爽的莫過于那樹木成蔭的林子。

年輕的樵夫砍柴出林子,便見到了一位紅衣美人在林子中騎著白馬而過。白馬紅衣,美輪美奐,一時看得癡迷,竟異想天開的道:“若是能娶這般天仙做妻子,讓我短壽十年都值得。”

身旁的老樵夫拍了他后腦勺一下,潑涼水道:“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人家那可是玉家的千金,你高攀不上的。”

年輕的樵夫一怔,驚道:“可是那淮州首富的玉家?!”

“可不正是,玉家千金豈是你能肖想的?”

玉家是淮州首富,因著玉老爺的樂善好施,所以玉家在淮州名聲也甚好。這玉老爺沒有兒子,只有一個千金,名喚玉嬌,玉嬌生得一副花容月貌,不喜女紅卻愛玩樂,性子分明,最喜的便是一襲紅衣。

玉嬌與閨中密友約好在林中小筑一聚,向來不喜坐轎的她便騎了馬去赴約。誰知入了林子后,馬兒忽地癲狂了起來,下人想攔也攔不住,那馬兒竟把她從馬背上顛了下來,隨之昏迷了過去。

昏迷之后的玉嬌做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夢。

這個夢很長,長得她似乎昏迷了很長的時間。

夢中的她依舊是玉家的獨女。她從馬背上摔下來之后,鞭打了飼養馬兒的奴隸。

緣由是她養的那兩匹馬兒都被毒.死了,作為飼養馬兒的奴隸,他難辭其咎。

隨后這夢也一直做了下去。明明她上個月才及笄,可她卻似乎夢到了十五歲之后,二十歲之前的事情。

夢中在她十六歲的那年,玉家被賊人誣陷,玉家的財產被旁人貪了去,父親也因此被關入了牢獄之中。因救父心切,而被這淮州的總兵騙去了清白,強占為了小妾。

可誰知道沒了清白,父親也沒有救成。父親最后死在了牢中,母親也因此哭瞎了眼,沒兩年也跟著去了。

后來淮州來了個淮南王。那總兵巴結權貴,便把玉嬌轉手送給了淮南王。

為了活下去給父親報仇,夢中的自己也就順從了。本想著在那淮南王那討了巧,往后說不準還能為玉家沉冤昭雪,可在被送入淮南王房中的那晚,她才看到了淮南王的容貌。

誰會想到那淮南王竟曾是玉府中的一個奴才!

還是一個曾受過她鞭打且欺辱的馬奴!

夢中成為了淮州總兵小妾之后的畫面幾乎都是一閃而逝的,可與這淮南王在一塊的畫面卻是清晰得很,讓她這還未出閣的姑娘看得臉紅心跳,羞憤無比。

夢中,她、她竟與那曾是奴才的淮南王赤條條纏在了一塊!

那瞬間,她竟似乎感受到了從他身體傳遞來炙熱的溫度,還有若有若無的喘息聲,以及吹拂在她耳邊的熱氣……

夢中的淮南王很是強壯。許是還未娶親,后宅也沒有個女人,所以在那方面甚是鬧得兇,夢中這種香艷的場景越來越多,幾乎有那淮南王在的畫面都是如此的不堪入目。

這個夢像是永遠做不完似的。她在淮南王府待了整整一年的時間,白日那淮南王冷得似一塊冰一樣,到了晚上卻又似火,熱得似要把人融化。

而這一年來似乎都在變著法子來折騰她。這夢中的淮南王之所以會對她做這種讓人難以啟齒的事情,絕對是在報復她曾經對他的欺辱。

玉嬌在十四歲那年,誤入淮州的黑市,恰巧見到拍賣奴隸。眾多的奴隸中,玉嬌一眼就注意到了在一眾奴隸中最為高大的那一個,不是因為他健碩身體,而是相比其他人那些黯淡無光且怯弱的眼神,他的眼神非常具有侵略性。

這雙眼可不像是一個簡單的奴隸。

因為這雙眼睛,玉嬌花了五百兩把這奴隸給買了下來。當時身邊的小廝與她說,普通的下人買斷終身也就五十兩左右,五百兩的奴隸已是天價。

玉嬌從來不缺銀子花,且向來揮霍,五百兩與她而言就是一支普通簪子的價錢而已。

買奴隸也就是一時興起,恰巧那時給她照料馬兒的下人犯了錯被她趕出了府,索性就讓新買來的奴隸來接手照料了。

可在這夢里邊,她那兩匹馬同時被毒.死了!

不管兇手是誰,馬奴卻也難辭其咎。

那兩匹馬兒是玉嬌的寶貝疙瘩,如今全死了,她怎能不傷心不憤怒?

夢中的她一氣之下便讓人把馬奴綁到了烈日之下,把所有的憤怒都發泄到了他的身上,用鞭子把他抽得皮開肉綻的。

后來抓到了下.毒之人,原來曾是先前照料馬兒的下人。可說到底馬奴看管不當也是事實,所以自那日后玉嬌便對馬奴百般刁難。

而在玉家被陷害后,府中的下人繼而被發賣了,玉嬌更是忘記了這個連名字都沒有記住的馬奴,直到被淮州總兵送給了淮南王之后再次見到他。

玉嬌在淮南王府度過了短暫的一年后,淮南王被派朝廷派往錫錠平定叛亂之時,淮州也發生了叛亂。淮州總兵造反,把她從淮南王府中搶了回去。

夢中的自己不堪再受辱,一根白綾上了吊,自縊而亡。可夢境卻沒有因她身亡停止,而是繼續著。

她看到自己的尸體被扔在了亂墳崗,看到了烏鴉啄食自己的身體。

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從心底開始散開,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她急切的想要逃離這個恐怖的夢境,但怎么逃都逃不開……

“小姐,小姐?”

耳邊忽傳來丫鬟桑桑的叫喊聲,玉嬌猛的睜開雙眼。眼睛睜得極大,就像是差些被在水中淹死的人一樣,急急的喘息著。

玉嬌的舉動,讓她身旁的下人都傻了眼。

桑桑:“小姐,你……怎么了?”

喘著氣的玉嬌發現這空氣中飄散著濃郁血腥味。

玉嬌驚魂未定的環視了四周,卻發現自己身在府中的后院。她的面前被綁著一個被鞭打過的男人。

男人上身赤果著,整個胸膛都是一道道斑駁的鞭傷,數不清到底有多少道鞭傷,只知道那血肉都已經翻出來了,鮮血慢慢的從傷處滲透出來。

而她的手中似乎拿著什么東西?

玉嬌下意識的低下頭,看向自己的左手,只見她握著一根長鞭,長鞭垂落在地上,鞭子末端沾著的血漬也染到了青石板上。

繼而僵硬的抬起頭往前看去。夢中與她纏綿的男人,胸膛前便是有著一道道舊鞭傷,一瞬間,夢中的男人和面前的男人重疊成了一個人。

被綁在木樁上且被烈日曬得皮膚黑紅的男人不正是她夢中的那個淮南王嗎?!

玉嬌覺得自己的心跳得甚是厲害,便是手中的鞭子也不知不覺的被她手心冒出的汗給汗濕了。也不知是被熱的,還是因為夢中那些景象太過香艷,所以讓她覺得渾身發燙,像是被火烤著一般,握著鞭子的手更是燙得離譜。

燙得她驀地把手中的鞭子給扔了,直接轉身就走了。

這是怎么回事?!

她明明從馬背上摔下來而昏迷過去了,那為何會出現在這里,為什么會出現夢境中的一幕,還是說她還身在夢中?

“小姐,小姐你要去哪?”

玉嬌腳步極快,婢女桑桑只能一邊喊一邊追上去。

而被綁在木樁上的馬奴,臉上除了因炎熱而落下的汗水外,眼神沉斂,無半分表情,鎮定得身上的傷口似假的一般。

略微的抬起了頭,目光往那抹紅色的身影追隨而去,直到看不見才收回目光。低下黑眸,那雙沉斂的眼眸深處似乎帶了一絲炙熱。

直到遠離了后院,玉嬌才停下了腳步,扶著柱子喘息著。

怕還是在做夢,便狠狠的掐了自己的手臂,疼得她痛呼了一聲。疼得這般真切,她現在定然不是做夢!

“小姐,你到底怎了?”桑桑好不容易才追了上來。

玉嬌聞聲,轉過身看向她,迫切的問:“我從馬背摔下來后不是昏迷了么,為什么會在后院,又為什么會拿著鞭子?”

這明明是她昏迷之時夢到的畫面,為何一醒來后就變成真的了?

桑桑一怔,有些不明所以的道:“小姐你這是怎了?小姐是從馬背上摔了下來沒錯,但是護衛接住了小姐呀,小姐也并未昏迷。”

桑桑的話讓玉嬌瞬間傻了。

那個夢依舊很是清晰。與其說是做夢,倒不如說像是一段記憶更為貼切。

這個夢很長,長得玉嬌覺得自己昏迷了很久,可自個的貼身婢女卻說自己沒有昏迷!?

玉嬌的臉色本就因方才的夢境而蒼白了許多,現如今聽到桑桑的話更是白的毫無血色。

這個夢境實在是太荒誕了,玉嬌無法不在意。她分明是不知道馬兒是被毒死的,更沒有讓人把馬奴綁起來,更是記得沒有出手鞭打馬奴,這些都是在夢境發生的,可卻成為了事實。

夢中看到自己被扔在亂墳崗之時的那種恐懼再次席卷全身,只覺得渾身冷得發顫。

直覺告訴她,這個怪異的夢境,與這現實似乎有所關聯。若是想要知道是不是真有關聯,或許可從夢到過的事情查找線索。

玉嬌臉色蒼白的仔細回想鞭打馬奴之后發生的事情。

見玉嬌的臉色白得可怕,桑桑一時急了:“小姐你可是哪里不舒服?奴婢現在就去給你請郎中來!”

似乎想到了什么,玉嬌驀地抬眸,喊道:“莫急著去尋郎中,你先安排一些人手去把先前照料踏烈和逐雪那個人找回來。”

桑桑很是擔憂,“可小姐你的臉色……”

玉嬌道:“不礙事,你趕緊去安排。”

可待桑桑轉身離開,玉嬌又把人喊了回來。

看著桑桑。玉嬌遲疑了半晌,才問:“那被綁在院子中的馬奴,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