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悅彎著腰安頓好李鳳紅，見到李鳳紅閉目入睡，才站起身。她挽了挽掉落在臉頰的散發，抬起頭看向黎悅。
黎芮已經撐著身體，坐靠在最后面的位子上，也不甘示弱的回視。
黎悅扯了扯嘴角，抬著下巴輕輕一哼。但是，黎芮那烏溜溜，深藏憤怒，猶如被逼入絕境的小獸一般的眼神令她心跳漏了兩拍。
什么嘛，不過幾句話，就讓她急成這樣。反應過來后，黎悅反而更加不屑，她對著黎芮露出一個輕視的微笑，無聲做了個口型。
你會死的很慘。
黎芮胸口大力的鼓動。她竭盡全力看著黎悅下車，直到完全看不見黎悅，才支持不住頭暈目眩和身體各處的疼痛，“嘩啦”一下就從位子上滑了下來，半躺半掛在座位上。
她不明白為什么黎悅這么討厭她到憎恨的地步。
她記得，小時候放暑假寒假的時候，常常被爸爸媽媽送去鄉下爺爺奶奶家里，就跟黎悅睡一個房間一張大床。
那個房間是在老房子二樓走道盡頭的拐角處。陰沉沉，但是充滿了古老的味道，讓小小的她總是沉浸其中，到處探險。
而黎悅，總是比較沉默地，安靜地聽她嘰嘰喳喳訴說。
她一直超級喜歡黎悅，覺得她很溫柔很有耐心，對她也很好。跟黎悅在一起時總是那么舒服，以至于她有什么心事會對著黎悅傾述分享。這一切直到上了初中，爺爺奶奶接連去世，她就再也沒機會去過鄉下老家過暑假寒假，也沒有機會和黎悅再在一起共同生活玩耍。
黎悅似乎從小就一直跟著爺爺奶奶。在村子里上的小學，初中，直到要上高中了才轉到市里，跟大伯一家一起居住。
她從小就知道黎悅跟著爺爺奶奶生活。但是，從來也沒有想過，為什么大伯大伯母舍得把女兒放在鄉下一放就是十幾年，到最后迫不得已了，才把女兒接到城里來。
而黎汀，卻是在大伯大伯母身邊，打也好，罵也好，總是親爸親媽把屎把尿養大。更別提，大伯母大伯父從來也舍不得動黎汀的，頂多是嘴上罵兩句。
也記得，那時候爸爸媽媽帶她去大伯母家玩的時候，小小的黎汀拉著她，偷偷咬耳朵說：“家里來了個陌生的姐姐，好討厭。”
她總是教訓黎汀，“那是我們姐姐，你要叫姐姐。”
黎汀嘟嘴，不依，“我姐姐是小芮姐姐，那個姐姐我不認識。”
誰知道后來黎汀都不肯叫她姐姐了。
那時候更不知道現在的她竟然也不愿意再叫黎悅姐姐。
有時候，她甚至覺得，大伯大伯母對她，比對黎悅更好，更像女兒。小時候爸爸媽媽工作忙，偶爾把她放在大伯家里。大伯母總是很親熱的讓她和黎汀坐在一起，給他們準備各種各樣的吃食。
而黎悅，一個下午只敢上一次洗手間，就這么一次也是偷偷摸摸，貼著墻壁悄無聲息去的。大伯母，也從來不提，不叫黎悅。她就看著黎汀臟兮兮的小嘴，滿面慈愛和笑容，時不時讓黎汀和她多吃點。
高中父母去世之后，她常常接到大伯母的電話，周末去吃飯。那時候，黎悅似乎總算融入了大伯大伯母一家。
黎悅考上了重點大學，為人溫柔穩重，大家突然發現，黎悅可能是黎家最有出息的一個。
無論哪個叔伯阿姨，聚在一起，總要說‘黎汀，黎芮，要跟黎悅多學習，也考個好大學爭光’。
到后來，她上了一個三流大學，黎汀讀個專科學院。兩下一對比，更是讓大家看重黎悅。黎悅也不負重望，本科讀完了繼續讀研。
漸漸地，她也忘了，那一段往事。印象中，只余黎悅是她這一輩最受寵，最厲害的女兒這一個印象。
那時候，鄉下家家戶戶都備有一種打小孩的“武器”。那是由許多細細植物枝干合成的一組古怪的掃帚形狀的東西，打在身上非常的疼，甚至還有點癢。只要小孩子不聽話，大人總是拿那“武器”嚇唬。
黎芮從來沒有被打過。但是，在爺爺奶奶家里的日子，好多個夜晚她都躲在被窩中，膽怯地聽著黎悅被挨打而哭泣的聲音，還有奶奶的斥罵聲。幾乎隔上幾天，黎悅就會因為各種各樣的“不聽話”被爺爺或奶奶教訓。
而她，到小溪里摸魚，在閣樓里翻箱倒柜，廚房里打破了奶奶剛做的咸魚，都沒有挨過打。反而是在她做錯事，嚇得大哭之時，奶奶總是很心疼的把她抱在懷里“心肝寶貝心肝寶貝”的撫摸著，叫著，安慰著。有時候，還會踩上那摔壞的盤子幾腳，罵盤子嚇到了自己的寶貝孫女之類的話。
黎悅那時候在哪里，好像，就在角落里，陰影中，悄悄的窺視著，醞釀著。
她和黎悅的待遇，是多鮮明的對比，她竟然都忘了。
只要一想到，自己那時候是多么喜歡黎悅，把心都攤在黎悅面前。每逢開學就哭著抱著老家門口的柱子不放，爸爸媽媽總是哭笑不得，最后都是死拉活拉把她扯抱回家。那都是因為舍不得離開黎悅。
而黎悅，卻可能在某個陰暗的角落里，帶著惡意窺視她。
這一切都讓她心內發寒。
當大部分人知道這個喪尸爪子抓不傷，舌頭舔不破，還能徒手把喪尸捶進土里的高個男生是郭爺爺郭奶奶的孫子郭子仲，都開心不已。
郭子仲帶來許多外界的消息。
病毒爆發，將近四到五成的人，死于病毒。
但是其中一小部分的人，獲得了人類難以想象的各種能力。這種能力，剛剛出現，誰也不知道具體都有些什么。如郭子仲，他九死一生，因禍得福，仿佛練就了傳說中的金鐘罩一般，喪尸根本無法傷他分毫。更兼的，他力氣也是一天天在增長，徒手折斷普通喪尸的腦袋沒有問題。
現在北方，中部更加安全，沿海人口太過密集，喪尸遍地。國家已經無法控制整體局勢，只能暫時把力量都集中在了京畿附近一片。其他地方，已經放權讓當地政府自己負責。
現在有些城市已經完全淪喪，有些城市已經在掌控之中。還有一些，政府或者一些地方組織另起爐灶，拋棄城市，另選地方建立人類聚居地。
但是這一切，都還是很混亂，無序的。郭子仲也只是憑著這一路的所見所聞，和特殊渠道得到的一些消息，組成得出最后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