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行嗎？”王源真急躁地從營地跑過來，王啟年抬起頭看看著他，臉上全是黑色的煙漬。

“快了，快了。”他回答道。

因為搜索隊一直沒有回來，他們只能想辦法先用其他辦法來取得純凈的水，沒有電力，沒有半透膜，他們能夠想到最簡單最直接的辦法是制作蒸餾水。

王啟年帶著幾個人在附近找到了一些光滑的鋼管，又找來了有蓋子的大鍋，便開始著手制作簡單的蒸餾水設備。

這樣的設備對于王啟年這樣已經在末世中制作過很多工具的人來說并不是什么難題，唯一的問題是，他們不知道獲得的水到底能不能喝。

他們從河里取水時已經小心地過濾了絕大部分的雜質，但那些肉眼看不到的病毒和重金屬雜質卻無法過濾，簡單的蒸餾法很難真正去除水中的有害物質，當這些物質也能揮發時，蒸餾水中含有的有害物質濃度甚至會比原來更高。

“王隊長你站開一點，這些蒸汽不知道有沒有問題。”王啟年的一名助手對王源真說道。簡陋的設備無法做到完全密封，水蒸氣正從那些縫隙中源源不斷地冒出來。

“大驚小怪。”王源真嘀咕道，但還是老老實實地站到了一邊。

開始有水沿著鋼管制成的冷凝管滴下來，一滴一滴落在下面的不銹鋼飯盒里，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盯著它，看著那些晶瑩透明的水一滴滴匯聚成團、成片，最后淹沒了整個飯盒地面。

“這些應該夠了吧？”王源真問道。

“再等一等。”王啟年說道。不同物質揮發的條件不同，雖然暫時還沒有人因為吸入水汽而變成怪物，但很難保證那些病毒不會在水沸騰一段時間后隨著水蒸氣進入空氣。他遞給王源真一個口罩，耐心地等待著那個飯盒慢慢裝滿水。

很難形容那些跳動的水花在人們心中的價值，經歷了長時間的干渴之后，每一滴濺落出來的水都會讓人感到由衷的惋惜，而他們也都在不由自主地舔著嘴唇，仿佛那就是世間最甜美的甘露。

“夠了吧！”王源真終于忍不住問道。飯盒已經半滿，王啟年小心地把一個兩升裝的塑料桶接在冷凝管下面，把飯盒小心翼翼地抬了過來。

“老張。”他對早已等在旁邊的一名老者說道。基地早已經確定了一套完整的檢驗水質的方法。

老張拿著兩個小碗走了過來，把其中一個裝滿剛剛獲得的蒸餾水，而另一個則小心地舀了一些河水。

“拿開一點，小心別污染蒸餾設備。”王啟年對老張說道。

后者點了點頭，把兩個碗都放到地上，然后用針扎破了自己的手指，把血液分別擠到兩個碗當中。

大家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結果。

血滴分別落入兩個碗中，開始的時候，都是聚集在一起，慢慢地向周邊擴散。但很快，放在遠處的那個碗里開始詭異起來，那滴血液開始聚攏在一起，翻滾著，似乎有什么力量在推動著它們。碗里的血珠很快收縮成為一點，如同浮游生物那樣漂浮起來。

這是一種讓人無法忽視的力量，這樣的景象，總是讓人想起那些異變后失去了人性的變異人。

王源真突然抓起那個正在發生變化的碗，把里面的血水潑到了火堆里。

“當心！”王啟年提醒道。

王源真干脆把碗也扔到了火里。

另一個碗里依然沒有變化，王啟年對著老張點點頭，于是老張把碗抬了起來。

周圍的人緊張地舉起了長矛，他微笑了一下，把那碗水喝了下去。對于他這樣已經沒有勞動能力的老人來說，這是他唯一能夠對基地做出的貢獻。

王啟年開始計時，五分鐘后，老張仍然沒有異樣，王啟年仔細觀察著他的眼白和舌苔，沒有發現任何變化，終于松了一口氣。

周圍爆發出一陣壓抑著的歡呼聲，末世中的人們早已經學會時刻壓抑自己的聲音，但這樣的時刻，沒有人能夠保持平靜。王源真甩掉口罩搶過飯盒喝了一大口水，然后把它遞給了身邊的人，在這一刻，他們分享這些水就好像是在分享陳年的好酒。

“把其他火堆也點燃吧。”王啟年很有成就感地說道。他們一起制作了四套相同的裝置，此時已經可以同時運轉起來。

“每桶水都要檢驗一下才能喝。”他對老張說道。“一定不要大意了。”

“你放心吧。”老張點點頭說道。

“我要馬上把消息傳到下面去，讓下面的人安心。”王源真說道。

“這只能是權宜之計。”王啟年說道。水的來源沒有問題，但他們并沒有足夠的燃料。即使每個人只喝一口，兩千多人也需要兩百升蒸餾水，更何況還有更多需要用水的地方。

現在燒的都是廢墟中翻出來的家具碎片，它們數量有限，而且不耐燒，最關鍵的是它們燃燒時會散發出大量刺鼻的氣體。沒有人會介意這樣的氣味，但王啟年擔心著它會不會把怪物從遠處引過來。

“先把燃眉之急解了再說。”王源真沒有把他的顧慮放在心上，周圍的制高點上都有哨兵，他相信會有足夠的時間來疏散人群。

“鄭世壘。”王啟年把剛才那名助手叫了過來。“蒸餾水的事情交給你了，小心點，別出什么紕漏。別忘了，那些河水都是會讓人變成怪物的，你一定要親自檢查每一桶水，看著它們試驗合格。”

“交給我吧。”鄭世壘點了點頭。

這樣的事情難度不算高，勞動強度也不大，所需要的不過是細心和負責，沒過多久有一只搜索隊回來說找到了能用的發電機，王啟年就帶著大部分精壯的男人趕過去，把女人、老人和半大小孩留給了鄭世壘。

“你們小心點，別碰到那些水。”鄭世壘感覺有些挫敗，但他終歸明白問題的重要性，一刻不停地在四個大鍋間巡視。

“……你爹就是個壞蛋！你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最邊上突然有幾個男孩扭打在了一起，鄭世壘急忙跑過去拉開了他們。

“你們干什么？”鄭世壘一人給了他們幾個耳光，一下子全老實了。末世里可沒有小孩不懂事這種說法，任性的小孩要么連累家人一起死了，要么早已經被打到懂事。

“他偷喝水！”一個大約十三四歲的男孩指著剛才被打的男孩說道。

“他爸是賊，他就是吃了他爸偷來的東西才長得這么胖！”另外一個和他一伙兒的男孩補充道。

“你爸才是賊！”那個被打得眼角青腫的男孩憤怒地叫道，他想撲過去抓住那個說話的男孩，被鄭世壘一腳踢倒。其實男孩并沒有多胖，但相對于其他男孩來說，他確實顯得很突出，這樣的體型在末世中很刺眼。

“還要打是吧？”鄭世壘感到一陣陣地煩躁，剛才他們扭打的地方附近就有一桶沒有蒸餾過的河水，如果他們把這桶水打翻，后果將會很嚴重。“還打是吧？”他劈頭蓋臉給每個男孩臉上身上幾巴掌，把他們聚攏在一起。

“知道那是什么嗎？”鄭世壘對著男孩們說道。“那些水要是沾在身上，你們就會變成怪物！動動腦筋！別瞎胡鬧！”

他看著那些孩子干枯的嘴唇，心突然軟了下來，于是他拿起一個干凈的杯子，接了一杯水讓他們每人喝了一口。

“都給我搬柴火去！”他大聲地叫道，男孩們嬉笑著一哄而散，只剩下剛才那個被打的男孩站在原地。

“是男人就別記仇。”鄭世壘對他說道。“你們都是伙伴，未來的日子你們還要一起面對。”

“他們不是我的伙伴。”男孩用他聽不到的聲音說道。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