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桑柔在廊下呆坐了一會兒,站起來,出了院門,溜溜跶跶,順腳往前逛。
從巷子逛進熱鬧的街市,李桑柔什么都看,什么都沒看進眼里,正順腳走著,一輛大車靠過來,擋在她側邊,車簾子高高掛起,潘相家七公子潘定邦探出半截身子,沖她揮著手,哎哎哎的,明顯是沖著她叫。
李桑柔眉梢高高揚起,潘定邦更加用力的揮著手,“這位姑娘,就是你,我叫了你幾十聲了,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李桑柔一幅受了驚嚇的模樣,往前探了兩步。
“你別怕,我姓潘,行七,潘相公是我阿爹,這建樂城的人都知道我,你稱我七公子就行。
哎,你姓什么?叫什么?”潘定邦一臉笑,不停的招手,示意李桑柔再走近些。
李桑柔用力抿著笑,再往前挪了兩步。
她當然知道他是潘相家七公子,可他叫她做什么?聽他這幾句話,他到底是認識她,還是不認識她?
“你別怕,你姓什么?叫什么?怎么就你一個人在外頭逛?”潘定邦一臉和氣的笑,再問。
“你問這干什么?”李桑柔擺出一臉的害怕,“你看上我了?”
潘定邦一下子嗆咳了,一邊咳一邊笑,“你是挺有趣兒!你別怕,我沒看上你,你別多想。
咱們見過面,你還記得吧?初四那天,在劉樓,想起來沒有?”
李桑柔斜瞥著他,一幅似想起來,又沒想起來的模樣。
“也是,那天你眼里肯定只有沈大郎了。就是你見沈大郎那天,我跟沈大郎在一起。
哎,你跟沈大郎怎么認識的?他對你好不好?”
潘定邦一臉的八卦。
李桑柔被他這幾句話嗆著了,差點控制不住表情,只用力繃緊臉,斜著潘定邦沒答話。
這貨是不是有點兒傻?
“你別怕嘛,我跟沈大郎自小的交情,我倆好得很,我都知道,他都跟我說了,你倆怎么認識的?
對了,你還沒說你姓什么,你家都有什么人?上回在劉樓,跟你在一起的,是你的兄弟?你們長的可不怎么像。
你跟沈大郎怎么認識的?你倆……那個……”
潘定邦眉眼亂動,兩根大拇指對著不停的點。
李桑柔慢慢吸了口氣,用力壓下沖上去揍他一頓的沖動,錯牙道:“他都跟你說了,你還不知道他跟我是怎么認識的?”
潘定邦咯的笑出了聲,“你這小妮子,還挺聰明,挺會抓話縫兒。
我詐你呢,我問是問了,他沒說。
初四那回,瞧沈大郎那樣子,可有點兒生氣,你們剛吵過架?”
李桑柔抬手按在額頭。
今天是個黃道不吉日,早上剛被滿地滾里正找上門,現在又撞上個二傻子。
“聽說你因為那位世子被劫殺的事兒,關進了大牢,你什么時候出來的?”李桑柔湊近兩步,伸頭問道。
潘定邦兩只眼睛一下子瞪圓了。
“你這個副使,把重傷的世子扔在江都城,悠悠哉哉的,坐著船就走了,你是故意的吧?
你肯定是故意的,你剛才說你跟沈明書交情好,自小的交情!”
李桑柔又往前半步,幾乎湊到了潘定邦臉上。
潘定邦嚇的上身后仰,“你你你!你別……你是誰?你……”
“是我把世子送回這建樂城的,你沒聽說過嗎?”李桑柔往后半步,愉快的拍了拍手,笑瞇瞇看著潘定邦。
潘定邦直勾勾瞪著李桑柔,“你!你!夜香!”
“對,就是我,沒想到吧?”李桑柔笑容可掬,抬胳膊先自己聞了聞,往前送到潘定邦面前,“你聞聞。”
潘定邦猛一口氣抽進去,再呼的噴出來,抬手抹了把汗,“你竟然是個女的,那你姓什么?”
“你知道我,還不知道我姓什么?是不知道,還是知道了又忘了?”李桑柔胳膊抱在胸前,斜著連抹了兩把汗的潘定邦。
“沒人告訴我!我怎么能知道?守真就跟我說了夜香行這一件事兒。你會功夫?你會什么功夫?”潘定邦從一個興趣點,轉向另一個興趣點。
“不會功夫,會殺人。”李桑柔瞄了眼潘定邦喉結下半寸。
“哎,”潘定邦上身又從車里探出來了,“那你是世子的救命恩人了!”
“不是,他出銀子,我們保鏢。你聽說過把接鏢的鏢師當恩人的么?”李桑柔上上下下的打量著潘定邦。
這二傻子倒是傻的別致。
“那倒也是,你這人挺會說話。哎你到底姓什么?”潘定邦堅持不懈的再問。
“我姓李,李桑柔,菀彼桑柔,其下侯旬。”
“這名好聽。你把世子爺,從江都城,送到建樂城,一路上,你跟世子爺都在一起?一直在一起?”潘定邦那一臉的八卦,比剛才濃烈太多太多了。
“嗯,一條小船上,有時候還睡一張床呢。”李桑柔斜瞥著潘定邦。
潘定邦咯的笑出了聲,“你這個人,真有趣兒!你跟世子爺,真,那個,一張床?”潘定邦再次眉飛色舞,兩根大拇指對著亂點。
李桑柔忍不住望天翻了個白眼。
“行行行行,你別生氣,就是隨口問問,我是覺得不大可能,世子爺這人挑剔的很。
再說,你們要真是那個啥,他指定不能讓你流落在外,世子爺可是個要面子的,再說,他那后院,可空得很呢。
你現在做什么?天天閑逛?也是,給世子爺保這趟鏢,肯定掙了不少銀子。”
李桑柔被潘定邦這一番話說的,再一次想揍他一頓。
“那你呢?現在做什么?天天閑逛?看大街上哪個小娘子長的好看,就把人家叫住胡說八道?”李桑柔反問道。
“咦,你怎么這么說話!我叫住你,不是因為你長的好看。
我剛才不是說了么,我以為你跟沈大郎……這個……那個,沈大郎一個字兒不肯說,我見了你,肯定得問問,這不是人之常情么。”
潘定邦一腔委屈都涌上來了。
李桑柔再次抬手撫額。
“我可是有官有差使的,從五品,領著工部的差使,沒職就是了。
這趟出來,就是公務,去望江驛看看,那邊在修房子,有根大梁要換,我得去看一眼。”潘定邦說到他有差使,抬了抬下巴。
李桑柔斜瞥著他,片刻,眉梢抬起,他這個官身,應該知道點兒戶口的事兒吧?
問一問他!總不能白跟他啰嗦這半天。
“你這個從五品官兒,知不知道你們這建樂城,怎么報女戶?”
“這我哪能知道?這是戶部的事兒!我在工部。
你要報女戶?這不用知道啊,你直接去報不就行了。
噢對了,我聽誰說過一回,女戶不納糧,好像女戶不好報。
這是小事兒,你拿上我的名貼,去府衙,讓他們給你上個女戶就是了。
我的帖子呢?帶了沒有?”
潘定邦這閑事攬得一氣呵成,從小廝手里接過貼子,遞到李桑柔手里。
李桑柔接過名貼,兩根眉毛揚的老高。
有這么個兒子,那位潘相公,指定很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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