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珺兮一愣,想不到李景七會突然出現,一時沒有心理準備,便在屋內躊躇著不愿挪步。陳則濤瞧見李景七本就疑惑,也有些惱火,又見蘇珺兮如此,不禁走近輕聲問道:“蘇妹妹,你認得此人?”
蘇珺兮聞言當真是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只好垂眸尋思著一個說得過去的說法,不料陳則濤見狀轉身就出了屋子,徑直往李景七處走去。蘇珺兮不知陳則濤要做什么,害怕陳則濤和李景七起沖突,不及思量,便追著陳則濤出了門。
陳則濤走至李景七跟前站定,拱手行禮:“不知閣下有何貴干?我們一鶴館的后院不許閑雜人等入內,如果是因為我們的疏忽而讓閣下誤入此處,在下先賠個不是,還請閣下配合,速速離開此地。”
李景七直到聽完了陳則濤的話,才若無其事的一笑:“我來接珺兮回家。”
陳則濤活了將近二十年也幾乎沒聽過幾句如此親昵輕佻的話語,加上耿直守禮的個性,此刻聽了這話不禁駭住,幾乎面紅耳赤。
后頭趕來的蘇珺兮聞言也不由一愣,暗道李景七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此時阿虎駕著馬車過來,見三人如此對峙局面不禁嚇了一跳,心中頓時七上八下,只趕緊下了馬車,走到蘇珺兮和陳則濤面前跪下:“小姐,二少爺,是小的帶李公子進來的,那日情形,李公子行俠仗義,小的實在不能拒絕李公子,小的自作主張帶李公子進來是小的過錯,還請小姐和二少爺責罰。”
陳則濤聽到阿虎說李公子行俠仗義之時,不由疑惑,轉頭看著蘇珺兮,卻又聽到阿虎自作主張,不由來氣:“你們這是怎么回事?在陳府一個個都安安分分的,怎么到了蘇妹妹家一個個的都沒了規矩,也學著外頭的心思馬虎行事魯莽!”
這怪不得阿虎,李景七早在蘇家出入自如了,說到底,也是自己輕率隨意,蘇珺兮不禁自嘲一句,隨即拉住陳則濤,避重就輕道:“二哥,我與李公子認識的,其實那日遭馬大暗算,還多虧了李公子仗義相助我才能脫險。”
陳則濤聞言才揮手示意阿虎起來,卻面色依舊不善地看了李景七一眼,想到李景七剛剛的話,心中不快,但到底自己和蘇珺兮是同輩人,有些話不好說出口,因而只轉身問蘇珺兮:“當真無礙?要不要二哥送你回家?”
蘇珺兮連忙搖頭,一個李景七她就不知要怎么辦了,要是再莫名其妙加上一個不知狀況的第三人,只怕要越攪越亂:“謝謝二哥,那日李公子行俠仗義,我本該當日就謝他的,只是那時一片混亂,之后我又病了,因此不曾顧及周全。此刻,我不該怠慢了李公子。”
蘇珺兮匆忙找了一個還算說得過去的借口,陳則濤倒也不覺得有什么,勉強放了心,才讓蘇珺兮和李景七一道離開一鶴館。
蘇珺兮坐在馬車內,腦中來來回回思索著一會兒要怎么和李景七打交道,心中幾度就要打定主意了,卻幾次被馬車外悠閑恣意的馬蹄聲打斷。蘇珺兮不耐,干脆不去想那么多,橫豎到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如此一打定主意,蘇珺兮頓時就松了一口氣,隨即便覺出車內的無趣來。
蘇珺兮輕輕將車窗打開一條縫,車內瞬間便侵入一道柔光來。蘇珺兮抬眸迎著柔弱的光亮,靜靜欣賞著窗外一掃而過的景致。此時正值初秋,秋風清爽,落葉堪堪飄飄揚揚,車窗外自是一片簌簌落落,蘇珺兮凝神看著,偶爾瞧見一兩片落葉,幾度秋風相送,打著旋兒地恰好落進車內,落在馬車的側座上。蘇珺兮伸出纖纖素指,輕輕拾起一看,淺黃的落葉上淺綠尤未褪盡,幾點綠色痕跡似墨跡滴在宣紙上一般暈開,直至淡了顏色。
轉眼,馬車離了主道,駛進一條鮮有人跡楊柳小陌。蘇珺兮略定了定心神,示意清風讓阿虎停車。
蘇珺兮下了馬車,見騎馬走在前方的李景七調了頭,帶著疑惑的神色看著她,見她下了車,隨即躍下馬來,幾步走至她的跟前:“怎么了?”說著便伸出手來拉著蘇珺兮。
蘇珺兮敏捷地避開李景七的手,臉上仍然一片淡然:“還請李公子自重。”
李景七見狀收回了手,卻又附耳到蘇珺兮的耳邊,半是玩笑半是哄:“你看我都不記得那日的事情了,你還要鬧多久的別扭?”
李景七說著,一陣濕熱的氣息便緩緩急急,直撫得蘇珺兮耳邊的肌膚蘇蘇麻麻,心中頓生異樣。
“李公子雅量,珺兮卻沒有這么大的心胸。”蘇珺兮壓下心中的異樣,退了兩步,才直視著李景七說道。
李景七聞言一頓,臉上溫淡的笑容卻依舊不變,又走近蘇珺兮兩步,抬手扶住蘇珺兮的細肩:“原來珺兮對別人總是寬宏大量,對我卻是小肚雞腸。”
蘇珺兮見李景七愈發沒了節制,動作愈來愈親密,言語愈來愈曖昧,不由大怒,再看到他神色雖然溫淡,雙眸中卻盡是霸道的寵溺,一時所有的怒氣都爆發了出來。是的,李景七總是如此,用溫淡掩飾了他的霸道,哄得她進入他的世界,卻又隱隱藏藏,讓她看得不真切,總覺得有一處她怎么也無法觸及的地方。她還一直以為她與李景七是平等的,誰知卻……
既然這個世界她觸摸不得,難道她還不能回避嗎?思及此處,蘇珺兮猛地撥開李景七搭在她肩上的手,轉身越過李景七就要走,卻忽地被李景七拉住了手腕。蘇珺兮身子一頓,便覺得自手腕處傳來一陣鈍痛之感,不禁驚呼出聲。
蘇珺兮咬著牙轉頭看李景七,卻只看到一張線條剛毅的側臉。
“你放手!”蘇珺兮恨道。
李景七并未放手,隨著蘇珺兮的幾下掙扎,反而加重了手中的力道,握得更緊了,只勒得蘇珺兮的手腕紅了一片。
蘇珺兮痛不過,瞬間涌出眼淚來。
聽到蘇珺兮微不可聞的抽噎,李景七這才轉過身來,松了手,卻一把將蘇珺兮攔腰抱起。蘇珺兮還沒有反應過來,便已經天旋地轉,待蘇珺兮從驚愕中回過神來,不禁一只手揪著李景七胸前的衣襟,一只手用力拍著李景七的胸膛:“李景七,你到底想要怎樣!”
蘇珺兮未等到李景七的回應,人卻已經被送到了李景七的馬上,倉皇中蘇珺兮只來得及抓住鞍前的韁繩,便覺得身后一沉,李景七就縱身躍上馬來坐在了她的身后。
李景七從背后緊緊地擁住了她,取過她手中的韁繩,隨即是身后馬鞭劃破長空的一聲鳴響,“啪”的一聲,李景七便擁著她向前縱馬狂奔,奔向杭州府西郊的方向,原先避讓到一側的長青和清風等人甚至還來不及做出反應,李景七和蘇珺兮二人一騎便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時道路兩旁樹影婆娑,冰涼的秋風迎面撲來,蘇珺兮幾乎睜不開眼睛,只聽到耳旁呼呼作響的風聲,耳邊依舊是李景七濕熱的緩緩急急的呼吸,直吹得她蘇蘇麻麻,身后“嘚嘚”的馬蹄下還不知卷起了多少塵土和落葉。
未幾,塵囂漸止馬蹄漸緩,蘇珺兮慢慢睜開了眼睛,只見眼前疏影橫斜,參天的枝椏間是一場融融淡淡的月黃昏,寂靜中身下駿馬逡巡流連,忽的踩碎了一段枯枝,傳來一陣微不可聞的清響,蘇珺兮低頭一看,不著邊際的空地與山徑間不知鋪了多少層枯枝敗葉,不知掩埋了幾度枯榮……此番景致,卻是進了萬徑園附近的孤山林區。
李景七停了馬,隨即抱著蘇珺兮一起躍下馬來。蘇珺兮落了地,一站穩便掙扎著要掙出李景七的懷抱,這回李景七倒不再堅持,只松手放開了蘇珺兮,隨即牽著駿馬走至空地邊上將馬兒拴在一棵樹上。
蘇珺兮目光冷冷地看著李景七走來,并不說話,只等著李景七先開口。
“珺兮,想必你知道此處便是孤山了,萬徑園便是建在孤山的余脈腳下。”李景七說著又攜了蘇珺兮的手,“我帶你去四處看看。”
又是如此不著痕跡地避重就輕……蘇珺兮猛地后退幾步,離了李景七約半丈距離:“你到底是什么人?”
蘇珺兮后退幾步不過半丈之遠,但這一句話卻瞬間拒人于千里之外。李景七溫淡的面容立即失了顏色,眼中萬千情緒如同層層浪濤般奔涌而出,卻又似忽的撞上崖壁一般紛紛敗下陣來。
蘇珺兮望著李景七蒼白的臉等待著,直至天色都暗了下來,卻始終不曾等來李景七開口說一句話,蘇珺兮長長呼了一口氣,此刻反而沒了情緒,只轉身就走。
未行幾步,蘇珺兮卻猛地被身后追上來的李景七拉著轉了半個圈,旋即一個重心不穩,便被李景七重重地撲倒在層層疊疊的枯枝敗葉之上。蘇珺兮只覺得背部和臀部一陣鈍痛,還來不及驚呼出聲,便被一個突如其來的深吻含住了聲音。
蘇珺兮躺在李景七的身下幾乎動彈不得,一雙素手只緊緊地按著李景七的胸口,胸前的衣襟被按出兩個深深的手印子,卻還是推不開李景七的壓迫。不論蘇珺兮如何掙扎,李景七的雙唇始終追尋著她的兩片淡霞,溫熱的觸感和噬咬的酥麻以及不能呼吸的窒息漸漸令蘇珺兮難以自持,終是輕啟霞唇令李景七攻城掠池。
唇舌交纏間,蘇珺兮幾乎來不及回應李景七的瘋狂,漸漸地松了手上的勁癱倒在李景七的身下,待李景七吮進蘇珺兮最后一絲力氣,才終于離開了蘇珺兮的唇,只抬著頭靜靜地看著蘇珺兮。
一時月華淡淡,延續著黃昏的最后一絲柔光。蘇珺兮別開頭,聽著兩人的微喘,腦中不禁翻滾出兩人自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卻是雜亂無章怎么也不能厘清……憶及此,蘇珺兮簡直是怒無可怒,恨無可恨,只剩滿滿的委屈,隨即淚水涓涓,一點一點地漫濕了云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