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剛開始那一個月,咱們……走錯路了……”莊氏有些吞吐。
但話說出來,還是覺得好受的多了,比壓在心里舒服。
她是舒服了,江櫻卻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所以……我們白白多走了兩個多月的路程?”江櫻已經無法準確的找到自己音調的定位。
莊氏萬分心虛的點著頭。
江櫻清楚的記著,那一日莊氏同趕車的老伯爭得面紅耳赤青筋暴起,老伯說往東才對,莊氏偏說往西,一副理直氣壯不容置喙的表情讓江櫻天真的選擇了相信她。
雖然那位老伯足夠倔強,一直堅定的認為該往東,但最后……莊氏亮出了一把菜刀來,問:想不想做生意了?
老伯就此屈服。
現在回想,江櫻只覺得這一路遭的罪,越發的錐心刺骨起來……
是以,江櫻帶著一張比死了娘還難看的臉,跟著莊氏來到了肅州城外的一座小鎮子上。
這鎮子名叫桃花鎮。
是個有意境的好名字。
江櫻暗自點頭,想到日后能在這個植滿了桃樹恍若世外桃源的地方生活,勉強驅散了些內心的陰霾。
可是一路穿行,直至來到莊氏已故的父母留下來的那座破舊的宅院前,江櫻愣是也沒能看到一朵桃花。
說好的世外桃源呢!
既然沒有桃花,為何要任性妄為的取名為桃花鎮?
人與人之間,真的沒有了信任可言嗎?
一種名為被欺騙的感覺從江櫻內心最深處升騰而起。
將東西放在早就掉了漆的大門前,莊氏同江櫻說道:“櫻姐兒你先在這兒等著,我去隔壁李大嫂家拿鑰匙!”
父母亡故后,莊氏跟隨江櫻的母親去了江城,這宅子便交由了隔壁人家幫忙看著。
江櫻點頭,看著莊氏興高采烈地去了右舍。
肅州城不是個窮地方,江櫻這一路上看出來了。
可桃花鎮絕對是個窮地方,江櫻也看出來了。
這一點,從居住的條件便能瞧得出來,肅州主城里是清一色的青瓦白墻大朱門,整齊又氣派。而此處,家家戶戶多是茅草頂做的房子,院子也多是泥巴糊的墻圍起來,而且多已經出現了年久失修的裂痕。
與其說是個鎮,倒更像個大些的村落。
方才從前街過來,鋪子也僅是零零落落的幾家,或許因為今日不是開集市的日子,街上行人寥寥,顯得格外冷清。
莊氏顯然是在隔壁犯了嘮叨的病,明明只是去拿個鑰匙,卻好半天也沒見回來。
久別重見,是該好好說說話的。
江櫻很理解的坐在門前的大樹下,老老實實守著行李。
閑來無事,便左看右顧了一番。
右舍是李大嫂家,左鄰卻還不知道是哪一位大嫂的家,端見大門從外面被穩穩的鎖住,想來主人家該是出了門去。
再往前瞧去,只見隔著十多戶的人家,似乎有著一棟有別于其它的宅子,稍大一些的四合院模樣,上了白石灰的圍墻高聳,整齊的瓦片齊齊的排在屋頂,在桃花鎮上算是頂好兒的宅子了。
此刻已值黃昏,正西方霞光漫天,被染上了顏色的云彩堆砌變幻著各種形狀。
江櫻默默欣賞了一會兒,聽著隱隱從隔壁傳來的爽朗笑聲,覺得自己好比這些行李一般,已被莊氏遺忘在此。
站起身來,她覺得是時候去喊莊氏回來了。
不然待會天都黑了,進去不好收拾下榻之處且還好說,怕就怕不夠時間將廚房給收拾出來,耽誤了晚飯,卻是頭等的大事。
她在現代就是名徹頭徹尾的吃貨,再加上是被困在沙漠里迷了路,給活活餓死的,所以重活一次,再也不敢讓自己餓著肚子,對于現在的江櫻來說,安全感和飽腹感之間是該妥妥的畫上等于號。
然而這邊剛一從樹下站起身來,就聽到了有靠近的腳步聲。
江櫻下意識的舉目望去。
只見暮色中,行來了一位身著灰色布衣的少年人,一手提著柴刀,肩上扛著一捆看起來十分有分量的柴,然而脊背卻挺得筆直,夕陽下,將他的影子拉的愈發欣長。
似乎感覺到江櫻的視線,少年人邊往此處走來,邊抬起了眼睛。
江櫻對上他的眸子,頓時傻住了。
少年竟然有著一雙深藍色的眼睛!
這在現代極常見,但在古時就容不得江櫻不驚異了。
而且見他墨黑色的頭發和在暮色下呈現出好看的麥色皮膚,分明又是一活脫脫的中土人。
混血?
江櫻腦海里跳出這兩個字來。
這一走神的間隙,江櫻便錯失了少年人眼中的驚詫之色。
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少年人已經來到了左戶的院門前,并將大門打開了來。
江櫻反應了過來,這正是自己未來的左鄰。
日后抬頭不見低頭見,第一次見面,好歹該打個招呼不是?
想到此處,江櫻遲緩的扯出了一個甜甜的笑來,伸出手來揮了揮,“小……”
隔壁院門被關上的聲音,讓江櫻嘴邊的笑意凝固住。
“小哥還挺高冷的啊……”江櫻訕訕自語,將高高舉起的手放了下來。
“櫻姐兒你一個人在說什么呢?”莊氏的聲音忽然傳來。
江櫻長吁了一口氣,奶娘大人可算是回來了。
“沒什么,就說去隔壁嬸子家找你呢——”
“等急了是不是?”莊氏嘿嘿笑了笑,道:“看看這是什么?李大嫂硬塞給我的——”
江櫻朝著她舉起的右手看去,頓時覺得人生充滿了希望和色彩——豬肉!
要知道她自打從來到這個時空里三個多月,可是一口肉也沒能吃到啊……
江櫻摩拳擦掌,晚飯有著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