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昕遠卻仍舊沒個回去還是不回去的準話兒,只口氣不明的問道:“我走了之后你確信自己可以應付的來?還是打算就這樣坐以待斃?”
坐以待斃?
江櫻微怔之后便果斷搖頭。
這可不是她做事的風格——
“這些日子跟在你后面,我對此毒也很有了些了解,再者也記了不少藥理,你只需將解藥配制的方法告訴我,我照著醫書上的那些藥材一一試來便是了。”江櫻說道。
她沒什么擅長的,唯獨有一樣過目不忘的能力,這些日子跟在方昕遠身邊,的確是記下了不少有用的東西。
“你當配藥是這么簡單的事情?”方昕遠的眉頭皺的越發的緊。
許多沒有用過的生僻藥材,要想確定藥性,是一件十分麻煩的事情。
若是了解的不夠,貿然試藥的話,結果不堪設想。
江櫻不由地又沉默了。
她自然是清楚自己的能力。
可如今的情況她別無他法。
方昕遠還在皺眉看著她,似要將她看得自行慚愧的抬不起頭來才甘心。
江櫻恐他會由于覺得自己沒用,故而選擇留下,便道:“不懂的地方,我會去請教邱掌柜的。”
不料方昕怪異的冷笑了一聲,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
江櫻一臉古怪的看著他。
這是什么反應……
她去請教知識淵博,樂意助人的邱掌柜有什么不對的嗎?
接下來便聽方昕遠說道:“邱掌柜今日一大早已經回連城去了。”
什么……?
江櫻不可置信地看著方昕遠。
方固山不是來逮兒子的嗎?
怎么邱掌柜走的比這對父子都急呢……
說好的醫者仁心。與肅州百姓共存亡呢?——江櫻猶記得邱掌柜曾一臉凜然的在方家藥行大門前,當著肅州百姓們的面如此宣誓過。
江櫻在心底嘆了口氣。
不過也是可以理解的,惜命乃是人之常情。
但這位方少爺幸災樂禍的口氣究竟算是怎么回事?
這世間真的還有人性的存在嗎……
“而且你真是好大的口氣。將配制解藥的方法告訴你?小爺我費盡心思研究出來的東西憑什么要拱手讓給你?合著我辛苦了這么久,最后名利雙收的人卻是你?”方昕遠冷嗤了一聲。好似瞬間就恢復了一貫的欠揍表情,就差沒將鼻孔翻到天上去了。
“……”江櫻錯愕了半晌之后,竟覺無言以對。
突然也覺得自己像個竊取別人研究成果的卑鄙小人是怎么回事?
“別癡心妄想我會告訴你——”方昕遠生怕江櫻不死心似得,再三道:“你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江櫻復雜地看著方昕遠。
好么,合著繞了一大圈又繞回原處了嗎?
“說到底我還是不能走。”方昕遠的口氣十分無奈和不得已,卻暗下偷偷注意著江櫻的表情。
江櫻抿緊了唇,片刻后抬起頭來看著方昕遠,道了句:“無妨。”
什么無妨?
方昕遠一愣。不解地看著江櫻。
接下來便又聽她說道:“肅州的事情你不必管了,趁早隨伯父回去吧。”
她這邊如何為難,卻也只是她自己的事情。
她跟方昕遠的關系,實在不足以讓他留下來共患難。
方昕遠覺得江櫻的反應和劇情的發展簡直堪稱詭異……
他都把線從頭拉到尾了,就為了鋪墊一個留下來的理由,她卻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莊嬸現如今生死未卜,你卻讓我坐視不管回連城去?你把我方昕遠當成什么人了?”方昕遠面上浮現了薄怒。
這回方少年是真的生氣了。
雖然跟他口中所說的“不能對莊氏撒手不管”根本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聯系……
“可是……”
“別可是了!”方昕遠不耐煩地打斷了江櫻的話,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既說了要醫好莊嬸,就斷然沒有撒手離開的道理——”
江櫻聽得簡直傻眼了。
因為原主之前的記憶里,方少年和信守承諾、重情重義等一切褒義方面的特征真的都完全扯不上關系啊……
肯定是她感知原主記憶的方式不對!
“而且我現在就是想走也來不及了。”方昕遠忽然又道。口氣少了方才刻意的盛氣凌人和不容置喙。
“嗯?”江櫻不解地看著他。
有方固山在,還怕走不了嗎?
“我爹今早已經和邱掌柜一同回連城去了。”方昕遠解釋道。
江櫻錯愕不已。
方固山竟然走了
這果真也是來也匆匆走也匆匆啊……
可關鍵是,他怎么愿意把方昕遠留在肅州的?
這老伯是忘了自己來時的目的了嗎……
還是說。他把方昕遠給落下了?
江櫻覺得這個可能性實在是太低了……畢竟方昕遠不是個物件兒,說忘就能忘。
這得需要強大到多么可怕的忘性才能忘得了?
還是說,和一般的小說和劇本中所寫的那樣,方昕遠為了能夠留下來,暗下跟父親作了什么不平等的約定?
比如意在煙花之地無心正事的浪蕩子愿意改邪歸正繼承家業什么的?
雖然江櫻心中已經有了‘定論’,但還是想印證一二,于是便問道:“方伯父怎么沒有逼你回去?”
“我昨夜給他下了蒙汗藥,今早便讓邱掌柜帶他回連城了。”
好吧,她果然又想多了。
方昕遠怎么可能會是愿意跟人坐下來好好談條件的人。
當然了。顯然方固山也不會是……
只是……“邱掌柜是怎么同意幫你的?”
邱掌柜雖然向來遵從方昕遠的決定。但卻也沒到可以明著背叛方固山的地步吧?
而且還敢跟方固山一起回連城。這老爺爺是在找死嗎?
這走向完全不符合常理啊……
似看出江櫻的疑惑,方昕遠說道:“我同他保證。將事情安排好之后便跟上去,讓他們先走。”
不得不說。邱老掌柜對自家少爺是完全信任的。
“……”江櫻覺得心情更加復雜了。
這么欺騙一個老人家真的好嗎?
接收到江櫻的眼神,方昕遠不但絲毫沒有羞愧之感,反而理直氣壯地說道:“我也不算騙他,我又沒說何時能將事情安排好。”
江櫻竟覺無言以對。
“待將解藥研制出來之后,我一定即刻啟程回連城,肅州這鬼地方,我早就呆的煩的不行了。”方昕遠一臉不耐。
江櫻卻是無暇理會他的吐槽,皺眉說道:“可方伯父是不會準許你留下的。他既來了第一次,必定還會來第二次。”
說不準蒙汗藥藥效一過,今晚就又立即殺回來了。
這不是白費力氣,且火上澆油嗎?
“他回不來了。”卻聽方昕遠輕描淡寫地說道:“今早我讓人去信了刺史府,讓他們嚴加查管城守們貪污受賄之事,并上表了我爹的姓名,意指他想趁疫期勾結肅州藥商哄抬藥價——刺史府近來對此事查的很緊,經此定會將我爹列入重點禁止入城的名單中去。他想要入城,除非方家藥行倒閉了——”
江櫻覺得自己的三觀已經碎的拼湊不起來了……
確定這真的是親生的沒錯嗎?
有這么坑爹的兒子嗎……
“這下不止我爹,就是我們整個方家的人。在‘瘟疫’禁令解除之前,都無法出入肅州城了。”方昕遠聳了聳肩,“換而言之。就是我現在想走也沒可能走的掉了。”
“……”江櫻張口欲言,卻因為過度震驚而導致無法發聲。
她總算是見識到什么叫做自斷后路了。
“這回縱然是不想陪你……不想陪你們同生共死也沒辦法了。”方昕遠摸了摸鼻子,勾唇自嘲著說道。
“其實你沒必要這么做的……”事到如今,江櫻除此之外已經不知該說什么好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說什么也來不及了。
“不管有沒有必要,這都是我自己的決定。”方昕遠一副無所謂的表情,看了看江櫻說道:“昨夜你之所以會昏倒,應是過度疲勞。再加上……受到了氣味刺激所致,至于頭昏惡心。應也是因為近來飲食不調的緣故,回頭多吃些進補的便無礙了。”
江櫻覺得這謊話說的不可謂不低端……
還是說方昕遠覺得她真的蠢笨到了無藥可救的地步?
她得有多傻。才能連自己現在在發燒都感覺不到啊……
這頭真的不要昏沉的太過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