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計

445:不將就的方二

445:不將就的方二

 這的確是一樁麻煩事。

周敬平恐程慶余會亂來,將其穩住之后,便和江櫻回了梁家,讓人去一江春將梁平和莊氏,以及方二請了回來。

“出什么事了,這么著急?”梁平一踏進正廳的大門,便向周敬平問道。

江櫻遙遙地坐在離周敬平最遠的位置,云璃站在她身旁,懷里還抱著阿蓉。

宋春月估計得一通忙活,想來顧不得孩子,江櫻跟她說了一聲兒,便將孩子一道兒給抱回來讓云璃暫時照看著。

莊氏和方二也走了進來。

莊氏在看到江櫻好好地坐在那里,卻是松了口氣的模樣,原來她被人急急地喊過來,還當是江櫻的身體又出了什么差池,眼下見江櫻沒事,自是放了心。

她這副模樣倒還無可厚非,可真正讓江櫻無言以對的是,方二竟還一副喜滋滋的模樣,來了她面前問道:“阿櫻,你瞧我這身袍子做的怎么樣?是不是很合體?今天早上我穿的那身兒也是新做的,你也瞧見了吧?這都是干娘幫我選的料子,上乘的緞子,你摸摸看——”

說著,便朝江櫻伸出了袖子,示意她摸一摸衣料的柔軟舒適度。

江櫻莫名有些欽佩自己竟能配合地伸出了手真去摸了一把。

“如何?”方二問。

她點頭。

方二便滿意地笑了。

這副單純憨厚的模樣,甚至讓周敬平都有些不忍就此說出真相了……

但卻是不得不說的。

“梁二公子可還記得今日午時后,在城外湖中救下了一位姑娘嗎?”他先是向方二問道。

方二不假思索地點頭,然后迎上梁平和莊氏意外的目光,有些得意地解釋道:“是從城外農莊將新鮮的蔬菜運回來的時候。遇到了一個落水的姑娘,當時情況緊急,又因天冷無人敢下水施救,我便跳了下去將人撈了上來。嘿嘿,當時我一個猛子扎下水,可利索了——敬平,你那時也瞧見了吧?”

一副‘我是不是很威風’的模樣環視了眾人一遍。

“下水救了人?怪不得見你又換了身衣裳……”莊氏笑著道:“我還說呢。你這孩子一天換了兩套新衣。也太過了些。”

望著這對完全抓不住重點的母子,梁平有些無力,只有自己開口向周敬平問道:“此事可是有什么問題嗎?”

“實不相瞞。那被救的女子,正是同父母一起在我家中借住的遠房表妹。”周敬平愁眉不展,又因事情是出在了自家親戚上,難免有些愧疚。于是將事情的前后,完整地說了一遍。

當然。重點還是他那位表姑父的態度。

“這……這家人怎么這樣?”莊氏聽了大為意外,雖沒指望自家兒子救了個人,對方能上門感謝他們,卻也沒料到對方竟會反過來跟他們要說法。

合著這還是她兒子多管閑事了?

向來耿直的莊氏有些不高興了。

若不是顧忌對方是周敬平的親戚。沒準兒就說出什么難聽的話來了。

“說來懺愧,我這表姑夫妻二人,此次來京的目的便是要給表妹尋一門親事的……”

方二:“這么說。竟是想讓我娶她嗎?”

他雖然至今單身,沒能娶到媳婦。但他也是有尊嚴的,他是個不愿將就的人,怎能讓自己的婚姻大事葬送在這場意外上呢

“我可不能娶她……”他搖著頭,急急地解釋道:“當時我不過是見她落水掙扎,實在可憐……我也知道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但她的衣著瞧著并不像是富貴人家的姑娘,家中想來也沒那么多森嚴的規矩吧?且當時是在城外,又沒什么認識的人在場……總不至于非得因此嫁給我吧?我連她是什么模樣都沒瞧清,這未免太草率了……我可不答應。”

莫說他了,就是對那姑娘,怕也是不公平的。

他不是個不愿意負責的人,可關鍵這跟負責完全扯不上什么干系啊。

他又不是真的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毀了對方的清白。

江櫻也覺得對方父母與其說是想為自己的女兒‘討個公道’,實則卻是‘碰瓷’的嫌棄更大。

說的難聽些,她甚至覺得此類人有些恩將仇報。

大約是見方二長得還算周正,身后又帶著幾個酒樓里的伙計,加之穿著一身打眼的新衣,故將他當做了富貴人家的子弟,所以才起了要讓他對自家閨女負責的想法吧?

若當時救人的是一位衣衫襤褸,面貌丑陋的乞丐,他們還會提此事嗎?

想到此處,她忍不住出聲道:“我也不贊同,總不能他們怎么說,我們便要怎么做吧?”

“此事確非阿安的過錯,不必被他們牽著鼻子走。”梁平冷靜道:“可事關女兒家的名譽,若他們死咬到底,阿安當時的救人之舉,又確有些沖動之處……只怕不是那么容易說得清楚的。”

這年頭,好人是不好當的。

“晚輩擔憂的也正是這一點。”事到如今,周敬平也顧不得再去‘遮丑’,干脆明明白白的道:“不巧的是,我這親戚又是出了名的胡攪蠻纏,不講道理。”

“不講道理?我最不怕的就是不講道理的人。”莊氏冷哼了一聲,道:“盡管讓他們上門來鬧吧,我看誰能硬的過誰!”

梁平卻搖頭,出言制止了她的沖動:“這怕行不通,阿安日后還是要娶妻的,若鬧大傳開,于日后的親事定有妨礙。”

“那也不能由他們往咱們家賴!”

“這是必然的……”周敬平開了口,道:“此事也確是晚輩的疏忽,當時思慮不全,眼見表姑父也是要下水的,卻沒能攔得住阿安——此事我也會好好地勸一勸姑母與姑父。今日前來,無非是想先告知梁老爺和梁夫人一聲,也好有個準備。”

“你的意思我都明白。”梁平看著他說道:“但這事確也不能怪你,你也不必因此事同他們起太大爭執,終究還是親戚,鬧得太難看,日后不好相見。”

不待周敬平再多言。便又道:“這也不是什么解決不了的大事。且看看他們會怎么做吧,我來京城雖然沒幾年,但解決這等麻煩事的本領還是有的。”

周敬平聽明白了他的意思。大致是不愿他過多插手此事,免得越攪越亂。

又見梁平胸有成竹的模樣,想他處事向來有自己的門路,便也放下了心來。接過女兒抱在懷中,請辭回了家去。

此時的宋春月。卻被周敬平的表姑寧氏請著去了程芝芝的房中,單獨勸一勸她。

原來今日在城外的落水,并非意外。

而是程芝芝有意尋了短見。

寧氏只道是她當時對女兒說了幾句重話,女兒便不愿聽了。

可宋春月卻心知沒有那么簡單。待她一問程芝芝的想法,才從中聽出了端倪來。

“起初退親的時候,許多人在背后說閑話。我便覺得面子上過不去,但爹娘總說都是為了我好。不愿我嫁去那樣的人家吃苦受罪……那時我兩個弟弟都還很小,家里十分困難,我縱然無意茍活卻也狠不下這個心來。”

平日里寡言少語的姑娘,或是因為剛經歷過一場生死,此刻換了衣裳靠在床頭顯得格外脆弱,一經打開了話匣子,便落了淚。

宋春月忙將帕子遞了過去。

程芝芝擦了擦眼角的淚,又哽咽地接著說道:“可這幾年在肅州,因為我爹娘執意要讓我嫁到富貴人家的緣故,我向來沒少招人恥笑,就連幾個之前要好的手帕交的姐妹,嫁了人之后都不愿再跟我來往了,就是怕跟著被人笑話……說句不孝順的話,我因為這個,沒少暗下怨恨過我爹和我娘,我甚至不知道他們是真的為了我好,還是為了他們自己好。”

若真的是為了她好,能眼睜睜地瞧著自家閨女被人這樣恥笑嗎?

也或許他們只是糊涂。

可這句話宋春月卻是不敢對程芝芝說的,只有勸慰道:“你也不必怪他們,父母總是盼著自己的孩子好的,可能只是沒有找對法子罷了——那這些心里話,你可有對他們講過嗎?”

“怎么沒講過,可他們一心堅持自己的意思,又豈會聽我的?”程芝芝強忍著哭意,不再掉眼淚,只紅著雙眼睛說道:“待過了今年我便有二十整了,這樣的年紀還能找到什么好人家?我今日在上香回來的路上,我娘竟是……竟是說實在不行的話,就讓我回肅州嫁給齊員外做小妾,齊員外今年都五十好幾了,連孫女都有了,我怎能給這樣的人做妾?真如此的話,我不如死了干凈。”

宋春月聞言一驚,真沒想到是這么個緣故。

若果真如此的話,她真也是不得不懷疑這對夫妻的意圖了。

說什么是為了女兒好,這分明是打著這個旗號來讓女兒成為自己攀權附貴的工具啊。

宋春月內心頗為不齒,再看向程芝芝,內心便多了幾分憐憫,又說了幾句安慰的話,想著周敬平也該回來了,便囑咐了程芝芝不要亂想,好生歇著。

見程芝芝一一點頭應了,才出了房間,又替她關好了房門。

周敬平回來之后,又將大致的情況同妻子說了一遍。

得知程家夫妻有意要賴上方二的意圖,宋春月更是大為惱火,直罵這對夫妻恩將仇報,無恥至極。

周敬平好言跟她說了一通,要她不必擔心,梁平那邊自有辦法應對,又說對方無論如何也是長輩,做小輩的不可表現的太過無禮,以免失了最基本的禮數云云,她才總算冷靜下來,答應了不會對程家夫婦如何,只是還是氣惱不已,將對方視作了一對小人。

周敬平這邊說完,便又去了程家夫妻那邊,打算先跟二人談一談。

梁平的為人,他是知道的,雖是看著淡若清風的,喜好安逸,是個簡簡單單的文人,但若一旦觸到他的底線,他卻也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人。

若能化解,他也不愿眼見著這戶遠房親戚因為一己私心,從而得罪了梁平這樣的人物。

次日,江櫻收到了來自宮中的請柬。

是邀她于五日后,前去參加皇后娘娘的生辰。

此事皇后上回已然同她提過,此時卻又專程讓人送了請柬過來,大約是擔心她會忘了當時說定的日期。

江櫻將請柬收好,又因一早準備好了要送的禮物,故也就靜靜地等著五日后這場生辰宴的到來。

可這期間,并不平靜。

而這些不平靜的起源,還要從晉國公府說起——

謝氏自答應了謝佳柔離開晉家的請求之后,便去信給了謝家,且如當時給謝佳柔的承諾一樣,果真說服了晉擎云和晉余明。

晉起如今已經與江櫻定親,謝佳柔對于晉家而言,已成了一顆可有可無的棋子,且晉家父子二人近來各有各的心思,哪里有空去在意這等小事。

但不管如何,謝佳柔如今卻是真的自由了。

從謝氏那里得到確切消息的這一天,謝佳柔說不出的輕松。

又想到隱約聽到的消息,說阮平那邊一切順利,便更是安心了不少。

待他回來之時,她便可用另外一個身份來與他相見了……而非是背負著晉家種種包袱的寄養者。

謝佳柔坐在閣樓中,望著漸漸沉入西山的夕陽,胸腔內是從未有過的釋然和愉悅。

“姑娘,該吃晚飯了。”百靈笑著來到她身邊,輕聲提醒道:“飯菜都給您備好了。”

謝佳柔便從繡凳上起身,百靈上前扶了她一把,笑著道:“姑娘近來的氣色真的越來越好了,可是因為快回謝家了?”

她也是謝家的人,是謝家的家生子,爹娘都在謝家,雖說作為下人她的職責就是聽從吩咐好生照顧主子,但卻還是很想念家人的。

雖說兩家偶有來往,年節等時送禮,她偶爾也有機會和父母見上一面,但到底還是比不過能回謝家,同在一個屋檐下來的讓人高興。

謝佳柔看了她一眼,道了句:“這些年你留在晉家照顧我,也委實不容易,等回了謝家,我一定讓外祖母給你指一個好歸宿。”

百靈臉色一紅,垂首道:“奴婢才不著急呢,奴婢還要伺候在姑娘左右,還是先等姑娘找到了如意郎……”

說到此處,她忽地噤了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