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整理了思路,江櫻才又試探地問道:“那你們西陵皇室,可有過同中原人通婚的歷史嗎?”
“有啊,這不是明擺著的嗎?我姑母不就嫁進了晉家,生下了我表哥嗎?”
呃,怎么又扯回她晉大哥身上來了?
江櫻覺得似乎陷入了一個怪圈。
“我是問,除了長公主之外呢?”
“那不就是我同阿烈了。”
江櫻深感無力。
“照你這么說,反正是可以聯姻的,是嗎?”她只有換了一種方式來問。
“可以是可以,但也不能太過明目張膽,譬如阿烈,在西陵便沒有人知道他并非真正的西陵人,若是傳開,多少會對國政產生影響。況且,他是要繼承王位的。”
雖然她答的跟自己想問的完全是南轅北轍,但江櫻還是大概明白了。
既然祖上常有通婚的情況出現,那么血統方面的純正,應當是不可保證的。
可拋開長相的相似之外,還有什么是可以有力證明她的猜測究竟是對是錯呢?
眼下這一切還只是她的猜測,故而直接告訴冬珠,是不可行的。
江櫻一陣苦思冥想,卻也沒能想出什么好主意來。
倒是因為用腦過度,晚飯多吃了一個饅頭。
吃完藥洗漱一番,躺到床上閉眼便是一夜好眠。
而此時阮平這邊,卻是遇到了大麻煩。
韓家軍趁夜再次主動突襲,且與前幾次的試探不同,此番竟動用了五萬士兵,將晉家大營團團圍住。兵分數路,進行合擊,且每條路線都找準了晉家軍布軍防守最為薄弱之處!
晉家軍極力調兵防守,卻也只能淪為被動之勢。
雙方短兵相接,戰火迅速蔓延著。
“上一次便覺察到了不對……這一定是出了內奸!若非是我們警覺,早早便派下了哨兵仔細盯守,只怕真要被他們打一個措手不及了!”
主帥營中。石青焦灼地走來走去。思忖著應敵之策。
“如今我們已被他們圍困住,除了奮力一搏,突出重圍之外。根本沒有別的辦法可想……內奸一定是有,但如今卻不是能詳查此事的時候!娘的,當是我瞎了眼,竟沒看出身邊出了這等雜碎!”宋元駒怒罵一聲。已披甲起身,將戰盔戴好。便要往外沖去。
“你要出去應戰?”石青疾步上前攔住了他的去路,正色道:“敵軍目前估測帶了五萬人馬,容后難保還會加派兵馬前來——你這個時候出去,難道當真是要同他們打一場占不了便宜的硬仗不成?”
“萬千將士都在外頭拼死奮戰。我作為一軍之帥,難道要躲在這營帳之中茍且偷安不成!”宋元駒只覺一股熱血沖上了頭腦,握緊了手中長劍。道:“我宋元駒上戰場就是為了打仗而來的!”
“打仗當真只是縱馬揮刀而已嗎?敵方軍力遠遠在我們之上,我軍又處于被動之態。這個時候最明智的做法不是硬碰硬,而是請援軍前來相助!”石青肅然道:“他們之所以采取圍困的戰略,目的就是在于阻住我們的出路,防止我們有機會請來援軍——你若就此出去同他們背水一戰,豈不正中他們下懷?”
經他這么一說,宋元駒總算冷靜了些。
怪不得主子總是說他有勇無謀,他確實太容易沖動了。
“那依你之見,眼下要如何應對?”
“在他們的后援到達之前,你迅速帶一隊精銳人馬殺出重圍去——時間拖得越久,他們的困守越堅固,要想突圍便越困難了。”石青拿了主意道。
宋元駒聞言眼中情緒翻騰,咬了咬牙道:“我們的后援軍遠在一百里外,我縱然能殺得出去,然而待我將援軍請到之事,也只怕遠水難解近渴!”
待他回來之時會是什么情形,他甚至不敢想象!
“援軍一直就地準備著,若是來回快馬加鞭,天亮后總能趕得回來!”
宋元駒又是一陣咬牙。
就外放的情形來看,一夜之間他們會損折多少士兵,簡直不可估量。
可眼下他沒有別的選擇。
他有熱血,他講義氣,可現如今最好的法子卻非同士兵們殊死一搏——他們還沒走到那種絕境!
石青握住他一只手臂,被帳外火光映照的雙眸閃爍著燁燁紅光,他沉下了聲音道:“這里交給我,你只管帶人沖出去!務必要將援軍帶回來——”
宋元駒重重一握他放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我一定將援軍帶回,我回來之時,你必要頭一個出來迎接我!”
誰都不會死,都必須要活著!
“主帥,晉家軍已成甕中之鱉,折損約是我軍的五倍之多,還需再增派軍力嗎?”
韓家營帳中,韓呈機正盤腿坐在一方棋盤前,自己一手各執黑白子,凝眸望著棋盤上的局勢,似陷入了深思。
前來回稟戰況的士兵久久沒有得到他的指示,一直維持著等待令下的姿態,不敢重復出聲提醒。
“韓刺史,如今情勢大好,應當盡快擬定招降之策,可不是您下棋的時候!”沙啞可怖的聲音隱隱充斥著不耐。
“招降。”韓呈機似終于回神一把,左手中的白子落在了手下的棋盤之上,聲音平淡如水地道,“招什么降。”
“不招降?韓刺史莫在說笑不成?晉家軍雖處于劣勢,但若當真逼急了,對韓家軍亦會造成不可估量的重創,韓刺史難道想一直同他們僵持下去,直到對方援軍趕來救局嗎?”
整個人都籠罩在偌大的黑色披風中的人目色冷冷地說道:“據我的眼線回稟,晉家軍主帥已帶了一支隊伍突圍,定是請援軍去了——不管他是死是活,能否出得了軍營,現如今晉家軍群龍無首。又遭突襲,正是渙散之時,我再讓我安插在其中的頭目們從中渲染一番,性命關頭,讓他們歸降并非難事!”
“縱然那宋元駒能夠活著請回援軍,屆時局勢已定,他亦無力回天!如此一來不光是阮平輕而易舉落入囊中。還能大挫晉家的威風!”
黑袍人越說越激動。似乎格外享受勝利帶來的興奮。
韓呈機卻對他的興奮視若無睹,依舊那副涼薄的口氣。
“我不需要會背叛的東西。”他說道,又落下一枚黑子。
黑袍人聞言一陣冷笑。
“兵家之道。韓刺史到底是涉獵不深。大局當前,還是不要太過率性而為來的好。”
韓呈機接連落下三子,動作不急不緩,眸中一派平靜地吐出了四個字來。
“放火燒營。”
“什么!”黑袍人聞言大驚。
他要用這種法子將晉家軍全數殲滅在阮平?
“萬萬不可!此舉不僅對我軍無利。更會讓天下百姓對韓家軍寒心!必定還會惹怒到晉家!”
招降等同給晉家一記耳光,讓他們士氣難振。而用這種慘厲的方式進行屠殺卻只會起到相反的作用!
“即刻傳令下去。”韓呈機的目光終于從棋盤上移開,望向那在原處等待示令的士兵。
接觸到他的目光,士兵只覺得一股冷意自腳底陡然攀升,他幾乎是畏懼著應下。退出了營帳去。
“韓刺史到底想要做什么!”黑袍人忍無可忍地發聲質問道。
這哪里是要打仗,哪里是爭奪天下的樣子!
分明就是拿這天下做棋盤,僅供他一人隨意擺布或撥亂!
“晉家軍營中有近千名我的親隨!韓刺史當真要以火燒營。可是根本沒有要同我合作的誠意嗎!”
“你想要什么誠意?”韓呈機緩緩站起了身來,卻并未看向他。只道:“你若想離開,無人阻攔。”
黑袍人暗暗攥緊了手掌,滿布疤痕的眼皮下一雙眸中俱是忍耐。
韓呈機已離開了營帳而去。
帳外守著的士兵悄悄喟嘆著。
“主帥當真下令放火燒營?”
“是啊,不知主帥究竟是怎么想的……這傳出去,咱們韓家軍殘的名聲只怕是從此后要坐實。”
“這么多場仗打下來,主帥哪回不是兵行奇招?沒準這回也是有著其它的算計呢,咱們就不要瞎胡猜了……”
“只是這樣一場大火若真的燒下去,怕是三天三夜都燒不完吧?”
“怎么突然靜下來了?”
晉家營帳中,石青一陣警覺。
外間的打斗嘶喊聲似乎在逐漸地減弱。
“對方不攻了!”有士兵從帳外沖進來,身上帶著血腥氣喊道。
不攻了?
正該是乘勝追擊的時候,怎么忽然不攻擊了
“他們定是想要招降!”帳中一名中年副將說道。
“招降?”那從外頭浴血奮戰回來的士兵往地上狠狠呸了一口,目光灼灼地說道:“兄弟們都是寧死不降的爺們兒,縱然是今夜戰死,卻也絕不能降!”
“你一黃毛小兒懂個屁道理!俗話說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如今我軍處于劣勢,難道真要拿無數兄弟的性命來打一場沒有任何勝算的仗嗎!”那副將豁然起身,瞪著一雙銅鈴眼掃向他。
“寧副將此言末將不敢茍同!”那士兵倏地將目光轉向了石青,握緊了手中還滴著學的長刀,“石軍師,我們不能投降!”
石青不著痕跡地掃了一眼那姓寧的副將,遂才望向那士兵說道:“主帥已前去請派援軍,天亮時分必能趕回。我知道兄弟們都累了,可只要捱過這下半夜,必能反敗為勝——我們絕沒有伏降的道理。”
“石軍師,你……!”寧副將是沒料到這個看似文弱的讀書人,在性命攸關之際竟還一意主戰,頓時惱羞成怒道:“石軍師這分明是拿千萬將士們的性命當作兒戲!”
“看來寧副將是怕的緊了。”石青看向他,目光摻雜了涼意:“既如此,便請寧副將到內帳避險吧——”
話罷,抬手示意身側的士兵上了前去。
“石軍師這是何意!”寧副將面容緊緊繃起。
“將他縛起,丟入內帳嚴加看守,以免再出言蠱惑軍心。”
“是!”
那士兵見石青如此決斷,眼睛霎時間亮起,拱了一禮道:“屬下這便出去傳令,要兄弟們嚴加防守絕不松懈,等主帥帶援軍回來!”
話罷便迅速地退了出去。
石青緊皺的眉頭卻遲遲未能松開。
幾次交戰下來,他不得不承認韓呈機心思莫測,著實讓人難以揣摩。
所以現下暫時的休戰,果真是為了招降嗎?
“……石軍師,石軍師!大事不好了!”
忽然又有士兵沖入帳中,面容驚駭。
石青心頭頓時躍上一層不好的預感。
不待他發問出了何事,那士兵便已稟道:“敵軍在營外潑了松油,揚言要縱火燒營!”
“什么!”石青目光陡然一緊。
放火燒營!
韓呈機怎么會這么做!
“消息可屬實?!”
“千真萬確!已經燃起了火把,成桶的松油潑在了地上!石軍師,眼下我們要如何是好?”士兵慌慌張張地問。
石青薄唇繃起。
既如此,只能與之殊死一搏了!
決不能再占被動之勢,坐以待斃!
“要將士們不要慌亂,集中兵力于一隅,必須殺出重圍去!”
“石軍師的意思是……不守營了嗎?”
“沒錯!迅速調集兵力到帳前,聽我號令!”
火光忽現,由遠及近。
刀劍相擊聲,戰馬的嘶鳴聲,混合著將士們或高昂或慘烈的喊叫聲,聽起來令人汗毛豎立。
營帳南邊火勢已起,由石青親帶著的一軍將士們集中在了西北方向,欲殺出一條血路來。
而對方防守的兵力也隨之發生了變化,皆聚集于此,竭力相阻。
火勢滔滔,在夜風的鼓動下,忽高忽低的竄動著,火舌隨著松油迅速地蔓延,拼了命的似要將夜色都就此吞沒徹底。
火勢已要將整座軍營都包圍起來!
“石軍師,東面似又來了敵軍!”
石青隔著一道火幕朝著正東方望去,果見隱隱有大批兵馬在靠近。
“他們這是想將我們活活困死在這大火之中!”
至此,竟已沒了任何退路。
“不,絕不會是……”
石青被火勢映照的通紅的面龐上,忽然乍起了逼人的神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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