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才就一直注意著外面的動靜。
這會兒聽到尹氏和白嬤嬤的對話,她開門出來對尹氏道:“娘,我覺得吧,想要別人看得起你,就得自己有本事。您看我有這制茶的本事,現在家里除了看不清情況的四嬸,還有誰敢給我氣受?爹爹也是。他有制茶的本事……”
她伸手指了指大房的方向,壓低了聲音:“您看大伯母是不是一直籠絡著咱們這一房的人?四叔四嬸仗著祖母的偏心,大伯大伯母現在只能讓著他們幾分。可以后呢?”
她搖搖頭,沒有再說下去,目光則看向了葉雅音。
這番話,她主要是說給葉雅音聽的。尹氏這輩子就這樣了,但葉雅音還年輕,可塑性很強,她抓住機會便向葉雅音灌輸一下自強自立的觀念。
果然,聽到葉雅茗的話,葉雅音撲閃著大眼睛認真地想了想,湊到葉雅茗身邊小聲道:“姐,我也要學制茶。”
葉雅音今年還沒滿十三歲,大眼睛,嬰兒肥,單純天真,葉雅茗還是很喜歡這個便宜妹妹的。
她毫不客氣地伸出魔爪,捏了一下葉雅音滑膩的臉蛋,笑道:“如果你喜歡,就跟爹爹和姐姐制茶;要是不喜歡,其他的也可以呀。要得是你喜歡的。”
“我喜歡刺繡。”葉雅音道,“我繡的花,殷先生都夸過好多次呢。”
殷先生名叫殷秀,原是繡坊里的繡娘。現在年紀大了眼睛不好,便收了幾個徒弟。葉家特意請她來教導家中的女孩兒刺繡,葉家人都尊稱她為殷先生。
“那就好好學。要是你把殷先生的本事都學會了,我們再給你請更好的。”葉雅茗道,“殷先生都能靠刺繡養活一家子,你就算不需要養家,有門手藝,也是受人尊重的。伱看看殷先生,走出去,人們都稱她一聲‘大家’。”
這話從來沒人跟葉雅音說過。
因為葉家富庶,所有人都跟她說,喜歡刺繡,學學就行了,不必太過認真。反正家里也不靠她手藝吃飯,穿衣都有繡娘幫做。在娘家衣食無憂,就算出嫁了,嫁的人家境也不會太差,況且她還有豐厚的嫁妝。
她用力點頭:“那我好好跟殷先生學。”
“學得好,姐姐有獎。”葉雅茗摸摸她的頭道。
尹氏是不贊成小女兒沉迷于刺繡的。學刺繡傷眼睛,沒的小小年紀,看東西就看不清。就算女兒家要學女紅,隨便學學就成了。
只是這話是大女兒說的,她就算不贊成,也不好反對。
“說起刺繡,我倒得問你,你的中秋禮備得怎么樣了?過幾日就過節了。要是沒備好,你可得抓緊。”她問葉雅茗道。
葉雅茗一愣,這才想起,逢年過節,原主都會給宋家母子備年節禮。除了各色干果點心外,她還會給那母子倆親自做幾身衣裳。
原主的月例銀子,沒幾文是用到自己身上的,都花在了宋家母子身上。
她眸色微冷,道:“沒備好。家里出了這樣的事,忙制茶都忙不過來,哪有心思給宋家做衣服?我每年都給他們做不少衣服,家里每年又給他們送二百兩銀子。真要缺衣服,宋太太自己也可以做。”
她不想多談這個話題,扔下一句“我進去制茶了”,便進了屋子。
望著女兒的背影,尹氏總感覺不對勁。
大女兒自打跟宋易風訂親后,心里眼里全是宋易風。其他女孩子拿了月例銀子,都給自己買些花啊粉的,或是攢起來做衣服、打首飾。
唯有葉雅茗,手上的銀錢都花在了宋家人身上。要不是公中每季都給每人做兩身衣服,她連出門見客的體面衣服都沒兩件。
可現在葉雅茗不光沒給宋家母子做衣服,說起他們來還滿臉的冷淡。莫不是跟宋易風鬧別扭了?
看來得找時間,問問白蕊才行。
進了屋里的葉雅茗的心思沒在宋家人身上。想起尹氏說的過幾日就中秋節了,依古人對這些節日的看重,葉鴻昌肯定會在這兩天趕回家來。
葉崇明是前天聽了她話,讓人從臨安城出發的。臨安離京城有一定距離,快馬加鞭的話需要四五天。
算算日子,雙方應該在路上遇上了。就不知在碰面時葉鴻昌碰到了孟呈煒的人了沒有,事情還會不會朝原來的軌跡發展。
多想無益,葉雅茗拋開雜念,走到茶堆前感受茶堆的溫度。
古代沒有溫度計,全憑制茶人的手感來感知茶堆的溫度。沒有經驗,就算知道窨花茶的辦法,也制不出好的花茶來。
“行了,把花篩出來,送到外面去烤。”葉雅茗吩咐道。
丫鬟婆子們都動了起來。
葉雅茗忙著制茶,葉崇明一面忙著叫人買散茶、收桂花,一面派人注意著孟呈煒的動向。
對于這個人,他恨不得派人給他套麻袋打得半死才好。
但“江湖越老,膽子越小”,葉崇明六十歲的人了,在商場混了一輩子,知道有些人是不能惹的。尤其是他們這種無權無勢的商賈,更是別人能動他,他卻不能動別人。
因此這些天,他只能派人盯著孟呈煒,想摸清楚這人的底細。
而那孟呈煒在葉崇明從山上回來的時候,也一起來到了臨安城,在臨安城最好的客棧里包了個小院子住著,每天就帶著他的族弟和下人到葉家茶樓的集香樓喝茶聽書。與人閑聊時透露了不少他的情況出來。
什么他爹是皇商孟家的家主啦,他的親姑姑是敏妃啦,他打小出入皇宮啦……
這些消息,都是他在白藤縣時跟客棧掌柜說過的,倒也不如何新鮮。但這些消息也夠葉崇明忌憚的了。
而葉家被針對陷害之事,因為涉及到私茶,他還真不能對別人說。
老大不在家,孫子以前還好,現在有葉雅茗這么一對比,就覺得不靠譜起來。
葉崇明只得跟老妻提起這事,感慨道:“明知道這人陷害咱們,咱們卻不敢對他動手,真是憋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