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家人一方面要維持讀書人的體面,一方面又想吸兒媳婦們的血,唯一的辦法就是口頭上滿嘴的仁義道德,給兒媳婦們洗腦,再在行動上立規矩,限制兒媳婦們的行動,讓她們行規蹈矩,又在公婆和丈夫面前爭寵,爭相著獻出自己的嫁妝來孝敬公婆、討好丈夫。
汪家人洗腦的功夫是極厲害的。
上輩子葉雅清成親不久,大伯母陶氏就后悔把女兒嫁給了這么戶人家。因為葉雅清除了拿自己的嫁妝填補女婿外,還時不時回娘家打秋風,今天說汪舉人要游學,明天說他要進京會試,總之一句話,就是要錢。
而因宋易風的關系,這錢他們還不得不給,還不能少給。
當時陶氏心里仍有期盼,期望汪世維能考上進士,帶著女兒進京,遠離這么一大家子。
可直到原主死,汪世維都沒考上進士。
葉雅茗決定阻止這門親事。
她偷偷問葉雅清:“那汪舉人,你見過沒有?”
葉雅清本來聽母親跟二嬸提起自己的親事,就很不好意思了。這會兒聽葉雅茗問她,一下子羞紅了臉。
她抿著嘴搖了搖頭。
“那你滿意這門親事嗎?”葉雅茗又問。
見葉雅清低著頭不說話,她越發覺得這親事有問題,道:“我準備退親了。”
“啊?”葉雅清抬起頭,驚呼出聲。
大概她的聲音有些大,其他人都朝她這邊看了過來。
葉雅清連忙不好意思地朝其他人笑笑,扯了一下葉雅茗的衣服,示意她先別說話。
等陶氏又跟尹氏說起話,葉老太太也詢問起蔡氏和葉雅玉的情況時,她才低聲道:“怎么回事?”
葉雅茗先朝葉老太太身后的丫鬟招了招手,待她過來后道:“我跟二姐姐去凈個手。”
此時她們坐在正院的正廳聊天說話,廚娘和下人則在偏廳里擺碗筷上菜,等時辰到了才會入席。兩人出去倒不會耽誤什么。
更何況丫鬟知道葉雅茗最近極得葉老太爺和老太太的青眼,就算有什么,老太爺和老太太也不會說什么。
“好的,老太太問起,奴婢會告訴老太太。”丫鬟笑道。
葉雅音十三歲了,還一團孩子氣,見得章氏所出的四歲的小堂妹葉雅萱長得玉雪可愛,忍不住過去逗她說話。
此時見葉雅茗跟二姐姐起身出去,她本也想跟著出來,被葉雅茗按住了:“你就在這兒跟六妹妹玩,我跟二姐去去就來。”
待兩人出去,葉雅清才面帶憂慮地問道:“你剛才說的,是怎么回事?”
葉雅茗把宋易風的事情簡單地跟她說了一下。
“啊?怎么會這樣?這不應該是宋公子的想法,而是他母親的想法吧?”善良的葉雅清還試圖安慰葉雅茗。
“不,就是他的想法。”葉雅茗平靜地道。
“你……不喜歡他了?”
葉雅清之所以這么問,是因為知道堂妹有多喜歡宋易風的。
說實話,她之所以同意汪家這門親事,也是看到了堂妹與宋易風之間那甜甜的戀愛氛圍(大誤)。因為這個,她對讀書人莫名有一份天然的好感,對于母親總說要給她尋一個舉人夫婿沒有任何意見。
如果讓葉雅茗知道葉雅清與原主的這種誤會,她一定會無語。
什么甜甜的戀愛氛圍?不過是原主潛意識里催眠出來的自我感動和甜蜜的幻想。
俗稱腦補!
原主上輩子的戀愛腦,害了兩個女孩兒。當然,也有兩位母親的功利心作祟。
葉雅茗搖搖頭:“當我知道他和他母親是怎樣看我們葉家,又是怎樣看我時,我對他就再也沒有旖旎之情。”
她看著葉雅清的眼睛:“一個人沒有感恩之心,就是冷情薄性,這樣的人,還期望他以后能對我好嗎?如果他不尊重我父親長輩,不把我當成值得尊重的人看待,以后就會更輕賤于我,把我踩進泥淖里。嫁了他,就一輩子陷入泥潭,不能自拔。這樣的婚姻,我要來干嘛?”
葉雅清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確實如此。”
“退親之意,我只跟祖父母和我父親說,我娘那里我還沒敢開口。”葉雅茗苦笑,“你也知道她是多得意這門親事的,這里面還關乎著我外祖的眼光與臉面。”
“現在我跟伱說,只是希望你對自己的親事,一定要擦亮眼睛,最好是派你信得過的下人悄悄去打聽他和他家人的行事。你嫁給他,不光是嫁給他這個人,還要生活在他家里。他的父母兄嫂是什么樣的,決定你以后過什么樣的日子。關乎一輩子的大事,不得不謹慎。”
她凝視著葉雅清的眼睛:“千萬別被什么讀書人、舉人這種名頭蒙蔽了雙眼。宋易風不是個例,讀書人看不起商賈,是普遍存在的。我們知道自己的好,但那些讀書人不知道。汪家答應這門親事,絕不是汪舉人傾慕于你,而是對咱家有所求。而除了錢,咱家還有什么值得別人求的呢?”
見葉雅清瞳孔慢慢增大,旋即陷入沉思,葉雅茗便沒再說話,讓她有時間慢慢消化自己的話。
葉雅清并不蠢笨,只是不諳世事,看不透這些東西而已。
“二姑娘、三姑娘,開膳了。”白蕊在遠處叫道。
“哦,來了。”葉雅茗答應一聲,對葉雅清道,“走吧,吃飯。”
說著她又拉了她一把:“收收心神,別讓人看出來。這件事,你自己偷偷查也行,讓大伯母查也行。現在別讓人知道。你也知道,四嬸那嘴不饒人。”
葉雅清平復了一下情緒,點頭道:“好,我知道了。”又道,“謝謝你,三妹妹。”
葉雅茗和宋易風的親事,一日不退,就可能有變故。她能現在跟自己說,無非是讓她別重蹈覆轍,葉雅清承堂妹這份情。
葉家家宴,一家人雖同在寬大的廳堂里吃飯,但中間是用屏風隔開的,男女各坐一邊。
以往女眷這邊一桌坐不下,還得開兩桌,熱熱鬧鬧;男子那邊卻人丁不旺,一桌都坐不滿,冷冷清清,葉崇明每每內心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