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生春

15.春雨劍

如果說言行云的到來,讓姚海棠感覺到的是麻煩,那么太平院送春雨劍來的人,讓她感覺到的就是危險,一種從骨子里發散出來的危機感讓她內心難安。

每每見到這位太平院的院長,姚海棠都有種自己要命不久矣的感覺。所以當太院院長這院長執劍立于門外,一身黑衣肅然看來時,姚海棠第一個念頭就是把狗放出去再關門!

可是她既沒奍狗也沒膽子把門當著那位院長的面關上,只能是站在那兒犯了會兒癡后干笑了兩聲,她這時才懊惱自己那天一時文青,卻把這么個麻煩招惹來了。要是早知道送春雨劍來的是這位,打死她也沒文青的膽兒!

“海棠,你怎么站在門口?”杜和并著安豐一塊從后頭菜園子里回,一到院兒里就見姚海棠站在門口站著一動也不動的。

一聽到杜和的聲音姚海棠就回頭,苦著臉說:“是太平院的院長,他不說要進來,也不說不進來,我該跟他說什么啊。”

聞言,杜和不由得失笑,舉步上前來說:“言公子不是說過喬院長會送春雨劍來么,噢,那天你上街去了,這事我還沒跟你說過吶。”

掠過姚海棠,杜和看了眼門外肅然無言的喬院長,說道:“喬院長請進來吧,這里不是京城,沒誰會見了你來就怕。”

但是那位喬院長并沒有移步,只看了眼安豐,杜和就趕緊讓安豐上前去取春雨劍。春雨劍到安豐手上后,喬院長這才看了杜和與姚海棠一眼,然后說道:“不便入府,春雨劍已歸,請海棠姑娘多費心。”

說完也不管院兒里三個人怎么想,舉步轉身就走了,鬧得姚海棠松了一口氣,然后問道:“他不會留下來吧。”

“這時候喬院長應該還要去沉國,慧思是今上最疼愛的女兒,當年誰拿沉國都沒有辦法,是慧思自請去沉國的,今上是個重情之人,所以必會竭盡全力迎慧思歸朝。”杜和說完順手抽出了春雨劍,春雨劍在天光之下如一泓靜靜的秋水,而杜和只是在風中伸手一彈,春雨劍竟如歌般響起。

然而讓姚海棠感到震驚的是,隨著聲音在風中擴散開的,除了劍光還有血腥氣。她微微一皺眉,想起一部殘本中說的:“劍為君子,一經血染便惡臭難當。”

原來真是這樣,姚海棠想了想說:“這血腥氣得多久才會消失呢?”

“血腥氣,哪里來的血腥氣?”安豐不明就里的問了一句,臉上是一臉的茫然。

她看著安豐,杜和則看著她:“海棠能聞到血腥氣?”

“當然了,這么重的血腥氣怎么會聞不到。”姚海棠就不明白了,難道他們都沒聞著,不可能啊!

“據說浴過血的兵器,這天下只有兩種人才能聞到血腥氣,一是劍師,他們對劍無比了解,劍稍有些許偏差他們都能察覺出來。二便是器師,兵器兵器既是器就逃不開器師的眼,或許應該說鼻子。”杜和難得地開了個玩笑,似乎他心情不錯,看來這個發現讓他很高興。

器師,還不就是個做手工藝品的,姚海棠咂了咂嘴,覺得自個兒這輩子看來就得靠這雙手吃飯了:“先看看材質,我覺得復制得完全一模一樣會有困難,不過看不出來摸不出來我肯定能辦到。”

說完接過了春雨劍,劍竟然輕鳴一聲,害得姚海棠差點失手把劍砸了出去,她感覺這劍好像還認得她一樣。在心里“呸”了一句,姚海棠趕緊把這荒唐的念頭給扔腦門兒后面去了。

細看過了材質和份量之后,姚海棠寫了張單子讓安豐送去給言行云,單子上寫的除了材料之外,就是向言行云要幾個力氣大,擅長打鐵的鐵匠。

好在這對于言行云來說并不困難,三日后,言行云就把材料連同人一塊兒送了來。臨走的時候,言行云對姚海棠說:“一定要快,你越快,我們這邊的人就越能掌握主動,一切交托給海棠姑娘了。”

“好。”姚海棠既然答就了,就會地盡全力去做,否則寧可不答應。

來了四個鐵匠個個都是手底下有勁兒的,而且使得巧,但是打出來的鐵姚海棠一遍一遍讓他們回爐,又一遍一遍地敲打,四個鐵匠輪翻打下來姚海棠還是一直沒喊停。

不過姚海棠倒是對這四個鐵匠一語不發執行的態度很意外,最后還是說了一句:“千錘百煉方成鋼,并不說一千錘就夠了,只是說需要經過重復多次的敲打,這樣開刃之后,才能達到吹毛斷發的效果。”

別的劍她不知道,反正春雨劍是完全可以實現的,不過春雨劍也沒有達到百煉鋼的標準,當然她也不準備這新鑄的劍達到。仿古嘛,仿得就是分毫不差,這才叫水準不是。

當然,她還很假公濟私地讓幾名鐵匠多打了,這樣的東西留著以后總有用的,以后可沒機會讓她這么奢侈地用工用料了。

劍成與十五天之后,當姚海棠把劍拿到言行云面前時,故意把新劍說成是春雨劍:“言公子拿好春雨,再來看看這柄新劍可有什么不同。”

就這招,那天杜和都被她騙過去了,言行云也同樣中招,姚海棠解釋過后,言行云說道:“謝過海棠姑娘,因事出緊急,我必需立刻和太平院里人一塊去沉國,不能好好謝過海棠姑娘,實在是抱歉。”

“沒關系,言公子一路走好。”姚海棠心說,我替你制了春雨,也留下了一大塊兒好鋼,別的不說,回頭打一套菜刀估計能經用上一輩子。

姚海棠心思一動想打成刀叉,因為光澤感實在太好了,但是最后還是沒能狠下這心。于是她心里癢癢地想做東西了,可是沒等她想做什么,齊家就來人說老太太病了,非說想吃她做的東西。

姚海棠心說,我又不是大夫,找我也沒用啊。

“老太太怎么不爽快了,看過大夫了沒有?”姚海棠對于齊家這位老太太倒感覺挺親近,齊老太太總容易讓她想到自個兒奶奶,可不就是這么位有趣的老太太么,雖然齊老太太在現代也就是她媽的年紀……

“回海棠姑娘,看過大夫了,只是大夫開的藥,老太太一口也不肯喝,一是味苦,二是腥臭難聞。老太太卻說吃了你做的東西就能好,哪里還肯聽大夫的吃藥用藥啊。”

得,制春雨劍的時候她還覺得自己是工藝大師,這齊家人一來,她又直接從工藝大師淪落成廚娘了。看吧,她就覺得這輩子,自個兒跟廚娘會結上不解之緣:“老太太是什么病癥,你說給我聽聽。”

最后一聽完,姚海棠心說:“其實老太太也不過是普通的老年病,一到冬天就覺得冷,腸胃又弱,一吃點兒過寒過燥的都得被放倒了。這寒燥指的是食材本身的特點,比如玉扇菜寒,吃了得拉,比如巖山根大補卻燥,吃了準得整宿整宿睡不著,補沒補著還得上火。”

“這就講究食材的配伍了,像老太太這樣的身體,就得吃什么都溫正甘平才好。”于是……她要研究藥膳了么,唉,果然越來越往廚娘靠了,這叫什么,這就叫天意弄人啊!

她在這邊玩得興起時,有事兒堵著她,她就自然所言行云和那位喬院長全扔腦袋后邊兒去了,她自然想不到到自己制的那柄春雨劍正在沉國掀起一場風雨。

風風雨雨什么的與她本也不相干,她只是仿了把劍,這對姚海棠來說是一件很正常的工作,她是收了錢的!嗯,這很關鍵……

午后天下了小雨,外頭都是一片濕涼,院子里的花花葉葉落了一地,姚海棠想起齊家老太太來,就拿了桿子到院子里打了一堆金錢果,金錢果多用來燉湯,有性甘味溫百無所忌的說法。

她在那兒打得正辛苦,杜和走出來看了她很久,看著她蹦起來打來打去光見打下葉子來,別的沒見著,杜和就問:“海棠,你在干什么?”

抱著桿兒繼續打,姚海棠回道:“打金錢果兒,你沒看見啊!”

于是杜和看了眼樹上的金錢果,又看了眼滿地的葉子,終于忍不住說道:“我以為你打葉子生火……”

瞪了杜和一眼,把桿兒往他懷里一推:“你來,要是知道你在家里,我就找你打了。話說你最近老不見人,干什么去了。”

家,這個字讓杜和琢磨了很久,感覺這個字從姚海棠嘴里說出來時,有淡淡的余味兒讓他想去回味。很明顯,他喜歡這種感覺,并安于這種感覺:“掙錢養海棠,不讓海棠被煙薰黃了。”

此話典故來自于姚海棠某天的抱怨,說:“天天蹲廚房,遲早被煙薰成黃臉婆。”

側臉看著杜和,沒想到他竟然還記得這茬兒,于是笑道:“那你可得努力了,我不好養的!”

或許很多年后她可以這么想:“曾經有個傻子說要掙錢養我!”

感覺真不錯……

淚奔,她要求是不是越來越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