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64很溫暖
正文64很溫暖
64很溫暖
孤獨自然是面目可憎的,當姚海棠穿著男裝捧著茶點過來時,杜敬璋更覺得柔軟也是面目可憎的,甚至很可怕,比他所遇上的任何事都更加可怕。
從來沒有人讓他像現在這樣溫軟過,不是說沒人給他送過茶點,沒人關心過他,而是從來沒有人在他面前會像她一樣笑。笑起來時小臉上滿是光輝,笑容發自內心而不存目的時,就應該是像這樣的光輝。
她不美、不艷、不傾城與國,但很溫暖。
溫暖這兩個字太過柔情,杜敬璋嘆了口氣,他明白不該擁有,但一旦在眼前出現時,才知道無法拒絕:“唐瑤。”
“嗯……公子。”差點兒就叫出杜和來,姚海棠心說幸好自己愛換名字,要不然馬甲都不披,容易串角色的。
“你的事情處理好了嗎?”杜敬璋問道。
是答沒有呢,還是答處理好了,姚海棠在心里衡量了一下,答道:“還沒有,再得過些時候。”
點了點頭,杜敬璋又接著說道:“辦完了事后愿意留下來嗎,留在我身邊?”
這樣的話對于杜敬璋來說就是終身之約了,做為唐瑤的姚海棠是太平院的人,并不能算個正經的出身。以杜敬璋的身份來說,尋常的名門淑女都難以做正室嫡出,因為他是天底下身份最貴出身最好的正室嫡長
他是東朝皇帝的嫡長子,當然他有兄長,但只有他才是正室嫡出的皇長子。做為皇長子,他的人生并沒有太多自由,得到世間最貴,失去的是人生最貴,這不是等式只是置換。
但是他的話很大程度上,姚海棠并沒有聽明白,對于她來說,終身之約就應該是像杜和那樣:“海棠,我們先訂親吧,訂親后三媒六證過了禮再八抬大轎來迎你”
雖然那時候老是拿這話來調侃她,但杜和的意思再真切不過,所以她明白。也因此杜敬璋現在話里的意思她不明白,于是她點頭說:“好啊”
做廚娘嘛,離不開她的廚藝了,她會順便把他這忘事兒的毛病給徹底根除的,就算不用器,她覺得也總有一天會想起她來的。
“太平院那里要我去處理嗎?”杜敬璋總是慣于讓身邊的人自己決定自己的事,所以他才會這么問姚海棠,他不能給身邊的人太多自由,但至少能讓他們有選擇。
用力搖頭,這要是真去了就穿幫了,姚海棠笑瞇瞇地收了食盒說:“不用,我自己去辦就好了,公子事忙,這點小事就不用公子操心了。”
總是這么愛笑,杜敬璋注意到她從進入到自己視線里開始,臉上的笑就一直在,雖然時有變化,但總讓人感覺溫暖燦爛:“你辦好了事再跟我說,園子里的事到時候再安排。”
“呃,好”其實姚海棠算是沒怎么聽明白杜敬璋說的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反正糊里糊涂地拎著食盒回了南廚房。
接下來的幾天杜敬璋都不在和園里,時不時地聽人說上一句關于四公子如何如何掀起腥風血雨的消息,但其實杜敬璋一直在宮里的含光殿里連門都沒有出一步。
含光殿是東朝的皇后殿,杜敬璋的母親就曾經住在這里,之后皇帝再立皇后時,皇帝依舊把含光殿空了下來,只除了杜敬璋和一些老宮人外,旁人并不被獲準進來。
這樣的殊榮世間哪里還有,但是杜敬璋并不會認為這是殊榮,當所有人都對他虎視眈眈時,他輕飄飄創立了太平院,又輕飄飄地離開了,最后留下那句“愿有太平天下,只求縱情山水”。
“母親,就算事情過去經年,我還是無法諒解。”
“所以,當他把自己認為最好的東西給我時我拒絕了,這些年他也斷了念頭。母親是對的,就算再無法諒解,我也必需承認,我和父親有相同的脾氣。我從不說什么,而他從不解釋什么,依舊是慈父孝子天下榜樣,我們都一樣虛偽,非常虛偽”杜敬璋不由得想起,幾年前如果自己說這些話,必定帶著幾分憎惡,但現在說來竟然是靜井無波了。
祭日供奉七天,杜敬璋再從含光殿里出來時,看到的是一片朗朗青空,他在含光殿的臺階上站了站,忽然發現自己肩上壓著的東西少了些。有時候發現自己已經放下并不難,無法諒解并不意味著不能放下,放下了自然就輕松了一些。
“公子,皇上派了羅公公來探了幾回,羅公公大約是要請公子過去。”陳平益垂首恭敬地說道,在宮里陳平益的規矩要更好得多。
聽著也沒應,杜敬璋沐浴更衣再出來時,皇帝身邊的大太監已經在外邊候了一會兒了:“公子,您可是出來了,皇上知道公子今日出含光殿,這才派了咱家來候著。”
“嗯,走吧。有日子不見羅公公了,羅公公一向可好?”杜敬璋慣于多說一兩句,有時候多一句少一句能體現出不同來。
只見羅公公聽了這句話滿臉高興,從杜敬璋這里得到的是別的公子那兒看都看不到的平等以待,至于恭敬那反倒是虛的:“勞公子惦記著,咱家哪能不好,這些年承蒙皇上體恤,辦的事越來越少,歇得越來越好,自然就什么都好了。倒是公子在外不易,反而是要多加小心。”
多年前羅公公是含光殿里的太監,對杜敬璋本來就存著幾分好感,這時自然是情真意切的。
一路到東正殿時,杜敬璋在東正殿外停了停,然后才舉步進去躬身行了一禮道:“兒子給父親請安。”
看著杜敬璋,皇帝揮了揮手說:“起吧,過來坐。”
“是,父親。”
甫一坐下,就聽得皇帝說:“你身體養好了吧,從去年養到今年,不管是身體還是脾氣也都該養平順了。”
“回父親,好了。”杜敬璋點頭應道,表情無喜無怒一片平靜。
“那就回去應差,京里防備的事別老讓他們拿著奏事章來問朕,朕還不得差人轉到你那里。還有,你也不小了,別再跟朕說你沒那心思,該成婚了。”皇帝從前最頭疼杜敬璋不愿意繼承大統,后來一想算了,兒子這么多,未必就只能指望他,后來就頭疼杜敬璋不肯成親。
不過杜敬璋的身份擺在那兒,未必他說不要,余下的那就不把他列做最大的競爭對手,一說立太子,大臣們就會說立嫡立長立賢。杜敬璋這三樣兒可以說全占著,大臣們是向著他的,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杜敬璋是第一任皇后所出,沒有人比他更名正言順。
“是,父親。”
皇帝聽了直搖頭,接著就不說話了,兩父子脾氣一個模樣,所以皇帝了解息這兒子,多說無益,看來還是得再緩緩:“老大那邊,差不多就算了,他不成器我也不指望他。”
這話在杜敬璋意料之中,于是點頭應道:“是,兒子明白,這些日子已經穩下來了。”
待到吃好了,皇帝就讓杜敬璋回去歇著,三天后回京城防御守備營。
從宮里騎馬出來,杜敬璋發現自己開始心軟了,今天用飯時他看著皇帝漸漸泛白的頭發竟有些出神:“平益,你父親多大年紀了?”
“回公子,四十有二。”陳平益雖然意外于聽到這個問題,但答得還是很快的。
“白頭發了嗎?”杜敬璋發現自己今天過于感性,這不太好。
愕然地聽著這問題,于是陳平益覺得自己或許明白點了什么,便答道:“自然是有的,父親年輕時太過操勞,頭發多半已經白了。總勸他不要下地干活,可他就是閑不住,成天在地里忙活,好在精神頭還不錯。”
應了一聲后杜敬璋沒有再說話,騎馬回和園后安安靜靜地睡了一覺,再起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早晨了。練完劍陳平益照舊端了早點來,杜敬璋一嘗還是姚海棠做的,就順順溜溜地吃完了。
吃完后杜敬璋在書房里坐了很久,然后叫了陳平益進來說:“平益,你叫人去傳信,讓驍騎營張連城、忠字營許合廣和廷衛嚴奉生到和園來一趟。”
應了這差事,陳平益就明白,他們家四公子這頭猛虎終于睡醒了,虎嘯山林時山間總有一番鳥獸散。陳平益趕緊讓人去通知了京城防御守備司的副御使,讓他去請張連城和許合廣、嚴奉生三人來。
其實陳平益有時候還是不太了解杜敬璋,杜敬璋既然打定了主意,就不會讓自己太過招人注目,他要做的是穩穩把事情處理好。京城的水已經很渾濁了,不能再攪下去了,有些事已經夠了。
“公子,言行云在外求見。”
一聽是言行云,杜敬璋就揮手說:“傳他進來。”
進了和園,言行云就趕緊溜進了書房里,滿臉喜色地說:“公子,我們找著九公子了。”
這話讓杜敬璋立馬站了起來,連忙問道:“人呢,既然找到了怎么不把人帶回來。”
“九公子同樣為迷塵劍所傷,一直在桐洲一帶,桐洲太過偏遠,怪不得這些年一直沒有找到九公子。九公子對我們一行并不是太信任,我們也不能用太過激烈的手段,所以……”言行云的意思是,看來公子不得不出借秋水劍了。
(一直有同學問什么時候會相認,我一直覺得這在于海棠,倘若她不是那么執拗與糾結,不是那么懦弱與遲疑,或許已經相認了許久。
但是那樣相認的杜敬璋還是杜敬璋,不會是杜和,說了就會想起嗎,不會的。別人說的和自己想起來的永遠是不一樣的,因為海棠要的是杜和,海棠現在就像是釣魚,要下餌料要等待,要學會一點點適應杜敬璋的身份和他所成長生活的環境。當然,咱們小海棠最想做的還是——把杜和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