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生春77不受教
77不受教
說起來,姚海棠就一直沒怎么明白杜敬璋把她送到太后來是什么意思,所以她糊里糊涂地做著事兒,壓根沒想到杜敬璋是為了給她抬身份,給個合理合法的出身,將來才能夠合理合法地站到面前來。
她這會兒且自不亦樂乎著,天天做好吃的,而且通常是在一片贊揚聲里看著人享受她做的食物,那比吃還能讓她感覺到幸福舒服
偶爾杜敬璋也過來吃,那時便能看著祖孫倆極融洽地談來笑往,只是姚海棠忍不住要好奇一下,皇帝老爺子怎么老見不著呢?
這天有宮外的女眷來給太后請安,太后設宴款待了,等姚海棠看到時才知道是言行云他娘,因為太后說:“說起來,年輕一輩兒里我最喜歡的還是你們家行云,這孩子實誠又實心眼兒。”
太后下首坐著的婦人連忙側身道:“謝太后夸獎,行云這孩子別的倒沒什么,就是像四公子似的,提不得成婚的事,這可操心得我和相爺頭發都白了。”
“你說從老四手里教出來的是不是都這德性,行云是這樣,致安那黑小子也是這樣,這都年紀在那兒了,一個兩個提都不提成婚的事,也不知道這幾個孩子心里怎么想的”老太后也愁啊,杜敬璋往下的幾個皇子,有三個都是他一手教出來的。眼下一個在軍中建功立業,一個在吏部,這倆人并著杜敬玱也是到年紀了,可半點動靜都沒有。
這時代不興面都沒見就賜婚,總得有那么點兒意思了,才好去賜婚說合。
“那倒不至于,行云這孩子到底是心思太重,至于喬院長那是掌著太平院,等閑的姑娘總是攀不上的。倒是四公子那兒得抓點兒緊了,怎么說也是……”相爺夫人連忙住了嘴,知道自己說錯了話。
好在太后也不以為意:“老四就只能隨他去了,他的事別人做不了他的主,不過你要是想給行云踅摸一個,過兩天擺宴各家的閨女我都招了來,領行云過去好好看看,總不好一直不成婚。還有一個喬致安,那孩子也得揪著他去,哪兒有不成婚的”
喬致安的母親和太后有點兒親戚關系,喬致安年幼失了父母,太后也當喬致安做孫子一樣看,所以才對喬致安的婚事分外上心。
相爺夫人連聲叫好,稱道:“那可好,有太后做主想來他們也不敢不聽,這些個孩子總得要個人來治治。”
“我想著老五、老七和老八、老九也都差不多年紀了,老四我管不了還管不了他們,一個個都得趕緊給我成婚,難道還想學老四不成。行云和喬致安要是不聽,我一個個來收拾。”太后這么說道。
這時姚海棠就進了屋,呈上了最后一道菜,說道:“太后娘娘,菜齊了。”
一見菜都上來了,太后就指著偏廳說:“來來來,吃飯去,嘗嘗我這的各式新菜色。”
隨著太后起身,相爺夫人不免看了姚海棠一眼,見她不做宮人打扮,也不像是宮里的人,就問了一句:“太后娘娘,這是……”
“噢,老四園子里的廚娘,做的菜味兒可不一般,老四那嘴刁都收服了,你待會兒好好嘗嘗。”太后說話間已經就著宮女挑開的珠簾進了側間里。
滿滿當當一桌子色彩繽紛,看著各有各的食欲,看了看桌上的飯菜,又看了眼姚海棠,相爺夫人不免要覺得姚海棠似乎有些熟,但一時間又想不起。
當年相爺夫人常去司珍坊,不管是定制些東西還是去找言行云這一忙起來就誰叫也不回的兒子,相爺夫人沒少在司珍坊走動,所以覺得姚海棠感覺熟是自然的。他們這樣的人,不說過目不忘,但見過幾回總要有點印象。
好在姚海棠這些年變化挺大,臉上還貼著層皮,相爺夫人是怎么也不可能認出來的。
坐下后,相爺夫人不免要說一句:“這姑娘倒是看著面善。”
不是面善,是感覺似曾相識,這都差不多要和杜敬璋異曲同工了。
“她這張臉扔人堆里也沒什么出挑的,你看著像不像我從前那叫蘭汀的丫頭,這眉眼要是再精明一點,那就跟蘭汀一個模樣了。”太后倒是說假話都不帶眨眼的,不過姚海棠易完容后本來就很大眾,加上相爺夫人已經不太能確定蘭汀的相貌,太后這話說得是半點漏兒沒有。
相爺夫人點了點頭,心里有什么樣的疑惑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后確實把她繞進去了,只聽得相爺夫人說道:“確實有幾分相似。”
一邊的姚海棠聽著膽顫心驚,雖然易容了,可她這人就是容易心虛好不容易侍候著吃完了飯,姚海棠趕緊撤,她心說:“真是在哪兒都能被認出來,我易這么張大眾臉還把我認出來,相爺夫人您的眼睛是不是毒了點兒”
這倒給姚海棠提了個醒兒,以后千萬不能在太熟的人面前多說多動,剛才低著頭不說一句話,她就不相信相爺夫人能把她認出來。而且,應該也不是每個人都跟相爺夫人似的眼毒吧,這應該是特例。
夜里杜敬璋領著杜敬玱和幾個皇子一并到太后那兒用飯,只除了大皇子還在府里面著壁外,其余幾個多和樂融融地在太后跟前賣著乖巧。其中尤以杜敬璋賣得最好,當然了他不賣在太后那里也是最好的,太后喜歡這嫡孫兒,打小又算是在她身邊長大,慣來最為親近。
“行了,都別在我跟前晃了,趕緊用過了飯歇著去,明兒早早起來給我說些個好聽話兒。老大那兒待會兒派人送個食盒過去,讓他明兒也早些來。”對于自己的大孫子,太后既可憐他,又覺得這孩子著實可恨。這皇子之間兄友弟恭只是傳說,但也不至于把手段用到這份兒上。
這時屋子里共六名皇子,當真是個頂個的好看,一個個如玉壁如明珠,姚海棠這會兒當然不敢蹦出來。只是在一側見著了皇子們進來,她不由得遙想,將來她老了有這么一群孫子,人生會不會很圓滿
“啊呸,一點兒也不圓滿,長得好看是好看了,可一個比一個不讓人省心。”姚海棠心里念叨完又奔回廚房去了,這時廚房里的事兒已經差不多做完了,只余下幾個宮女和小幫廚在那兒收拾。收拾妥當后宮女和幫廚就各自離去了,留下姚海棠一人蹲廚房門口,舉頭望月時忽然覺得自己胸臆中有了詩意。
所以她想吟詩了,但是對于一個詩詞半罐子水的人來說,能記住的只有畫上、瓷器上的那些個詩句而已,所以她醞釀了半天就吐出一首現代三歲小孩兒都會背的詩來:“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說完姚海棠就低下頭來,心情分外不好受,一個人的時候總是很容易想家,現代的家以及云涇河的家,偌大的京城,并沒有能被稱作為家的地方。
“老娘很孤獨啊”說完姚海棠就暴躁了,忍不住罵起杜敬璋來。
碎言碎語地罵一陣兒停一陣兒,有時候惆悵地像個哲人,有時候辛辣得像個潑婦,前頭她念詩倒是沒誰聽見,不過從她說“老娘很孤獨啊”起,杜敬璋就聽著了。
原本杜敬璋是要去恭房里,結果回來一聽是姚海棠的聲音,再仔細一聽——好家伙,在罵他呢杜敬璋不太明白,這姑娘怎么就好罵他,而且看她罵起來順溜得很,怎么也不是罵一回二回了,那得是在心里罵了多少回才能不加思索地罵出這么多來。
只是在姚海棠罵著他的時候,他想起的卻是那句“老娘很孤獨啊”,似乎一直重復地在耳邊來回轉悠,這種孤獨他深有體會,只是不免難以明白為什么這小小的姑娘也會孤獨。
罵了很久以后,姚海棠忽然停下聲來了,她口渴了罵不動了,起身就想找水喝,但是一站起來就看到了右側的人影被燈燭拉得長長地,循著影子望去,姚海棠不免要“啊”的一聲怔愣在當場。
見她這模樣,杜敬璋不免覺得好笑,卻憋著笑一臉沉沉地說道:“痛快了?”
這問題讓姚海棠先是點頭,然后又搖頭,再接著又點頭,然后繼續搖頭,往返了好幾趟才垂著腦袋說:“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人前不談人是非,人后不說人是非。”
這話明顯是他說的,杜敬璋對自己說過的話還是有感覺的,于是眉眼一頓,臉上露出些微算計的笑來:“你不怎么受教”
于是姚海棠又暴躁了,當然她本來就很暴躁:“你才是爛苕薯”
“到底怎么了?”杜敬璋莫明地覺得眼前的人處在崩潰邊緣,再不穩穩說不定就得炸開了。
“不用你管,什么都想不起的人管我做什么”姚海棠恨恨地踹了腳臺階,于是她悲劇了,一聲悶響后迅速蹲下來抱著自己的腳,眼淚都疼出來了。
要踹也該踹杜敬璋啊,為什么要踹臺階,姚海棠揉著自己的腳傷心不已地想著。
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姚海棠,杜敬璋蹲下來說:“海棠,疼嗎?”
這話讓姚海棠瞬間認為杜敬璋什么都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