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姚海棠決定還是送吧,做為朋友言行云送了,杜敬璋當然不能不送,莫明
一想那就喬致安、齊晏以及普生器坊的劉羅生都送一套,這樣一來就不會讓人多生出
什么臆想來。
對于她這想法,青苗倒是舉雙手贊成的,只是青苗說了:“姑娘,你的帖子可
不能是一樣的內容,這樣顯得沒誠意。回頭這幾個人見了面一看,喲,不但送的東西
一樣,連帖子上寫的字兒都一樣,這姑娘得是多不愿意花點兒心思啊!”
聽著青苗這番話,姚海棠就立馬不想送了,何必為難自己呢,寫一個兩個她拼
湊得出來,要寫五個不同的,還是殺了她吧:“能不能讓別人寫,我實在不怎么擅長
寫這個。”
依著青苗對這幾個人的了解,很快就有了結論,她非常誠懇地說道:“齊大人
和劉坊主那兒隨意點倒是不礙事,別人代寫也是可以的,可四公子和喬院長那兒,等
閑的可騙不過他們那心眼兒,您還是老實點自己想著比較好。”
也是啊,那倆人心眼兒多得跟篩子似的,誰能騙得過他們倆:“算了,既然要
寫那就都我自己寫,反正甭管好壞都不能賴我手藝差、學問淺。”
送給劉羅生和齊晏的是天然居的大掌柜,而太平里那三位,還得等安豐回了再去,畢竟安豐現在也是有頭有臉了,雖是行商,但三省水運是領了差的,這就是那傳說中的“官商”了。不過每年要納不少稅,稅收比其他普通行商可就要重得多了,享受了高規格的待遇,自然就要多付出一些。
幾日后安豐到京城時,姚海棠還在忠字營里的守備司院兒里給鼓啟靈,安豐去送瓷器時,首先自然要送到和園去:“不過青苗,喬院長和言公子誰先送誰后送?”
“喬院長那兒我去送吧,我和那邊怎么也要更熟一些,四公子和言相爺都是重規矩的人,你可得謹守規矩一星半點兒也別落下。”青苗殷殷地叮囑道。
“成,那我們一道走吧。”
但是青苗卻答:“喬院長這時不在府里,在太平院呢,你趕早趁言公子下朝了再去送。按規矩,去送物件,四公子那兒會留你飲茶,既然是送四公子的,四公子必會回個條給你,拿了條兒才能離開。”
到底還是青苗更熟悉京城王侯門里那些規矩,安豐卻是山野之民,雖然這些年沒少和官面上打交道,但和王侯門里的規矩是不一樣的。一一提點了后青苗才讓安豐出門去,而青苗則拿了東西直接去太平院。
別的衙門直接送東西進去會被太平院盯著,太平院也有言官盯著,可青苗自然有不被盯的法子。
卻說安豐到了太平里,問明了和園的方向后,便有衛兵一路送他到和園:“安大先生,這里就是和園了。”
“謝過小哥。”安豐說謝時自然而然地遞了張銀票過去,遞得不著痕跡,那衛兵自然就笑納了。
那衛兵走后,安豐整了整衣著,這才捧著裝了帖子的匣子上臺階去:“在下安豐,代姚東家來投帖子。”
和園門口并不設侍衛,只有倆門房從里邊出來,看了一眼說:“是天然居的姚東家?”
“正是。”
門房連忙轉身去喚了管事來,管事接了帖子說道:“公子晨起正在練劍,你先進了飲茶,待公子看過了再說。”
跟著那管事進了門房不遠處的客間兒里,安豐坐了沒多久后就有人來喚他:“安先生,公子請先生過去。”
“這……”安豐有些局促不安了,來和園來太平里都沒事兒,可要猛然間去見皇子,這安豐有些受不了,而且青苗也沒說會見到四公子,所以安豐一時間沒了主意。
他畢竟出生山野,規矩也是這兩年才漸漸學會的,與人交往也是在尋徑園里一點點向杜和學來的。讓一升斗小民直接去見國家未來的預備繼承人之一,安豐覺得自己可能會失儀。
來人卻是陳平益,眼看著安豐在那兒坐立不安,便出聲說道:“安先生不必多慮,公子請安先生過去,也不過是問問姚姑娘近來可好,安先生只管去,旁的不必太過在意。”
沒法兒不在意啊,安豐捏著一手心的汗跟著陳平益到了杜敬璋園子里。杜敬璋這會兒已經收了劍在那兒坐著飲茶。安豐一見想也不想就先跪倒了,陳平益連忙扶了他起來小聲說道:“安先生,無罪之人不跪拜,你趕緊起來,只深揖便可。”
這會兒安豐也早亂了,他沒見過出身這么高貴的,雖然這些年走南闖北,可這一下不是沒半點兒準備么。好在這兩年也有些歷練,冷靜下來后深深一揖道:“草民安豐見過四公子。”
“起吧。”杜敬璋沒讓安豐坐下,他看出安豐心里慌張來了,這時再讓安豐坐,只怕安豐會更加慌亂。
“你們開窯場了?”這時有人捧了素白、天青各一只小盞過來,素白的如雪如玉,天青的如雨后洗凈的晴空,擺在那兒自是氣韻恬然,一派安閑靜謐之感。
安豐這會兒也穩了穩心神,躬著身答道:“是,按東家的意思,既然要收一邊的事,那就得另有事來辦,眼下不少人跟著東家吃飯,東家總是心軟,怕不開事兒養不下大家伙兒。”
拿了只素白的小盞放在掌心里,杜敬璋細細地看了幾眼后,自然是一番熟悉感涌上心頭來,連帶著安豐看起來都眼熟了幾分:“聽說安大掌柜是從云涇河來的?”
“回四公子,草民本家兒在浮梁,后來才跟著東家到了云涇河。”安豐不太明白為什么杜敬璋要問起這個。
把素白小盞放下了,又拿起天青小盞來,杜敬璋似是很不經意地在閑聊一般,接著又問道:“你跟著海棠有年頭了吧?”
這個問題安豐就更困惑了,卻是拼著滿頭霧水答道:“屈指算來,也快三年了。”
三年……那就說明安豐應當是見過他的,如果是在尋徑園里一直跟著姚海棠,那就更應該與他極為相熟:“你們的水運起初據說是個姓杜的公子辦起來的?”
細細地琢磨了這個問題一番,安豐恍然間覺得自己有了點兒答案,那杜和莫非是四公子的兄弟,感覺上有點兒相似之處:“回四公子,確是。杜公子諱和,只是一年多前失蹤了,至今沒能找到,那以后海棠姑娘也就到京城來了,也是那時起草民才接手了水運和天然居。”
杜和……杜敬璋默念了這兩個字幾遍,沒有再問下去,再問下去只會讓安豐生疑。而且姚海棠的原則和底線在那兒,他覺得這是姚海棠的游戲規則,所以他也不會輕易打破:“這素白和天青瓷回頭再送一套來,我送到宮里去。”
明擺著的,這就是要抬他們,安豐當然聽出味兒來了,趕緊點頭應了:“是,草民這就準備,立馬送來。”
“你還要去小言那兒,我就不多留你,你們東家若是得了空,請她常來坐坐。安大掌柜若是無事,也不妨常來。”杜敬璋肯定,從安豐身上可以得出不少線索來。
這話可就讓安豐惶恐了,連忙一揖應了聲兒,趕緊抹著滿頭大汗跟陳平益出了園子里,陳平益在一側笑道:“安先生不必這么慌張,四公子慣是隨和的,你這滿頭大汗地出來,可別讓人以為我們公子生得很嚇人。”
抹了把汗,安豐連連擺手道:“哪里哪里,四公子天人一般,只是我到底是升斗小民,哪里見過如公子一般的人物,自然是不免失儀一些,還要請四公子恕罪才是。”
陳平益笑著把安豐送出了門,安豐轉個身就去了言相爺府上。言相爺府上接了帖子,把他請了進去飲茶,片刻后安豐才知道接帖子的不是言行云,言行云這會兒不在府里,有事兒忙去了。
接帖子的是剛下朝的言相爺,言相爺居然也派了人來說要見他,這可好么,剛見過皇長子,現在來見百官之首。安豐又抹了把汗,覺得自己應當從容一點兒,畢竟他也是見過皇長子的面兒了:“煩請小哥帶路。”
好在言相爺并沒有問那些讓安豐摸不著頭腦的問題,只問明了物件是哪里出的,為什么要送來,安豐一一答了后,言相爺才招手讓人取了東西來看。
帖子言相爺倒是沒看,因為是給自家兒子的,言相爺只問明了不是送什么太過貴重的東西,或者金銀之物就行。當相府的下人把小盞拿上來時,言相爺一瞇眼睛就說:“這不是司珍坊出來的!”
“回相爺,這是小窯新出的東西,東家說開窯第一批,自然要給京中諸位故交好友送一份兒留個念想。”安豐答完后袖手立在一旁并不多言語。
“嗯,東西留下,等回頭行云來了,我讓他回個帖子表示謝意。”言相爺說罷揮手讓人把東西和帖子都收妥了,又讓人送了安豐出去。
安豐這一趟來,終于意識到階層這倆字是什么意思了,往后會更加淡定從容的。
而姚海棠一回來,則捧著五張回帖,首先想看的就是杜敬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