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生春

144.好男人

正文144好男人

正文144好男人

頂著大風雪天來,蘇老爺子倒是半點不畏寒,一身薄棉衣就來了,包括蘇赫生也是一身薄衣,在雪上行來飄逸瀟灑。姚海棠約他們到后院來,看到的就是風雪之上蘇老爺子和蘇赫生一前一后,如同是鴻雁落白雪一樣,雪地之上絲毫沒有痕跡。

看著這狀況,姚海棠不由得感嘆,她倒是也能有這境界,只是她懶,就從沒想過費力氣來玩踏雪無痕:“蘇老先生來了,快快這邊請,正好煮得了茶,來嘗嘗可合胃口。”

蘇家家主領著蘇赫生進了小亭,一看這里是茶香四溢,再加之桌上已經有一個茶盞了,蘇家家主就知道這陣仗不是專門為他們來的,先前那位才重要呢。蘇老爺子乃世家之主,一輩子見慣了場面,就是個人精里的人精,當然知道先頭來的是誰,卻也不點明了,只笑呵呵地說:“總聽他們說姚姑娘飯好菜好,沒想到也煮得一手好茶。”

“這是福南一帶的紅茶,冬天里煮了拌作奶茶才好喝呢,只不過那是姑娘家的愛好,二位就隨意添點兒果糖漿子。”也是姚海棠見這地方有檸檬,夏天里用冰糖一層冰糖一層檸檬地腌了扔冰窖里,等到這時候再取出來兌了煮好的紅茶茶湯便是酸甜中帶著茶香氣,感覺自然是鮮爽的。

她這么煮并不怎么合杜敬璋胃口,可是她愛喝,檸檬紅茶呀,現代人有幾個不愛的。這玩藝夏天冰著冬天暖和著喝各有滋味兒,雖然古人大多不能領會這等泊來的美神,但姚海棠卻是樂在其中。

難為蘇老爺子不但是喝了,還頗有滋味兒地咂著嘴著:“甘酸得宜,再添著這一絲茶香氣,倒是頗有風味。慣來我也不愛喝紅茶,這味道倒是要得。”

可姚海棠就是個有話聽話的人,聽了只高興地說道:“可算還有蘇老先生喜歡,這世上多得是人不懂欣賞,各味兒各益。這紅茶溫中和胃,檸檬開胃解膩還能避寒,這吃吃喝喝可是有大學問的。俗話說得好,病從口入,既能從口入也能從口消,有道是藥補不如食補呀”

聽著她這番話蘇赫生不由得失笑:“這茶味道自然是好的,比起那些加姜加鹽的俗人,姚姑娘加這酸甜的果糖漿子倒也不錯。可是你這條條道道說出來,聽著可真讓人糊涂。”

“有什么好糊涂的,你反正只管吃就對了。”姚海棠說著又給兩人添了茶湯,然后才吩咐身邊的人去把剛剛裝進匣子里去的劍又取了出來。

當青苗捧著劍匣出來時,蘇老爺子不由得一陣激動,為了這柄劍他可是好幾個月都沒睡好了,看來這一下得了又得好幾個月消停不下來:“有勞姚姑娘費心思了。”

劍匣放到桌上,姚海棠抽開繩結,然后輕輕一推,一柄樸實無華的劍就呈現在諸人眼前。劍上走著非常淺的紋路,是松鶴紋,一是取延年益壽的兆頭,二是蘇家的內功名叫松風心法,而蘇老先生擅長的是劍招名貫鶴劍法。

取了劍出來,姚海棠輕輕一彈,劍顫顫而鳴,卻是清音如弦動,響徹了整個小院:“劍為鶴鳴,請蘇老先生試劍。”

看著這劍,通身沒有太銳利的光澤,但偶爾卻迎著光一動,便是寒芒閃閃,只眼神一觸便寒氣貫目,蘇老爺子只一眼就叫道:“好劍”

說罷執劍踏雪而出,在滿是雪的小院里如鶴貫長空一般起復落,明明是寒光如閃電時來,蘇老爺子的動作卻是飄逸而流暢的,若沒有劍,只會讓人感覺雅致漂亮,但有了劍就有了劍氣。四周的雪隨著劍氣地流動回旋而紛紛然落下,等到老爺子收劍時——院里的雪又厚了一層

坐在小亭里的蘇赫生如疾如醉地看著,直嘆道:“家祖的劍法能得此劍相配,果然是精進有加了”

對此姚海棠可沒什么感覺,只看著滿面紅光步入小亭來的蘇老爺子問道:“蘇老先生,感覺如何?”

“好極好極,此劍用來似有若無,在手里使來,便如同是劍氣的一部分,絲毫沒有凝滯。所以這劍招使出來才似是行云流水,沒有半帶阻滯,只是……姚姑娘這劍似是還帶著一些王氣。”蘇老爺子夸完了好,還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這問題也算是問到了點子上,杜敬璋制出來的劍,要是沒王氣才奇怪了。其實真正讓姚海棠吃驚的是,杜敬璋居然一回就成功,有時候人比人果然氣死人,有些人在器上一輩子都沒有天賦,但有的人就一擊既中。

不過姚海棠不能說是杜敬璋制的,只笑著說道:“劍乃天下兵器之主,為君子之氣,一柄好劍就應當帶著些微王氣,這才不枉兵器之主的聲名。”

“這話我聽著對,劍既然是兵器之主,那就當與旁的兵器不同。只是當年的春雨劍上似乎也沒感覺出來,或是太短暫了?”蘇老爺子自說自話地解釋了。

而姚海棠就連連點頭唄,反正這天下以后是不會再有人隨意摸得著春雨劍了,而且他把劍做出來后,估計也沒人還會惦記著春雨劍了:“老爺子,名款我刻在劍鞘上了,我這就算是交劍了”

只見蘇老爺子拿著劍鞘看了幾眼,盯著那名款看了看:“這幾個字我怎么不認得。”

當然不認得,簡體行草寫的西城制器姚海棠嘿嘿直樂,然后指著那幾個字說:“只是幾個花式字體,反正只是個名款,也不必太在乎了。”

好在蘇老爺子也確實不糾纏在這上面,對蘇老爺子來說得了好劍,了了心愿那就足夠了。收了劍,蘇老爺子讓蘇赫生把余款奉上,蘇赫生就捧了個小匣子來,青苗接過來倒也不數,她明白著呢,蘇赫生還指著姚海棠鑄劍。而且這些劍客世家的人也不至于短少這點子錢,為這點錢把個器師得罪了那可劃不來。

銀貨兩訖后,姚海棠就跟蘇老爺子閑話著,蘇赫生也笑瞇瞇地在一旁陪著,蘇老爺子猛然一看,突然覺得自家的孫子可不正適齡嘛。同是十幾歲的年紀,同是年少活泛,可以發展發展。

可是蘇老爺子終歸沒敢把這念頭折騰出來,他可明白得很,那四瘋子剛從這喝完茶走,而且看樣子還挺親近。尤其是姚海棠談起來時,透著些隨意而歡快,她自己或許不自覺,但要真是老成了精了,那就能看明白。

臨到出了天然居門口,蘇老爺子叮囑了蘇赫生一句:“在姚姑娘面前拿好規矩,別把那不入流的事兒拿到臺面上了。”

可憐無辜的蘇赫生,他在那群世家子眼里屬于年紀還小的,從來就不讓摻和那些不入流的事兒,無非是圍觀圍觀而已,這時卻被蘇老爺子給教訓了:“爺爺,我知道了,再說我們一直禮儀規矩倍加周到,可不敢對姚姑娘多動什么心眼兒。”

“那就好。”蘇老爺子覺得自己孫子還小,有些事還是讓他自己慢慢領悟為好,說透了就沒那過程了。

蘇老爺子一走,雪就愈發大了起來,紛紛揚揚地遮了視線,姚海棠不怎么喜歡雨天,倒是挺喜歡下雪的。童趣一起還拽著青苗在院子里堆雪人,堆了個拿著賬本兒的安豐,堆了個拿著算盤的青苗,還堆了個拿著鍋鏟的自己。

到最后院兒里還剩下一堆雪,姚海棠想了想,自然而然地堆成了杜敬璋,捧著碗滿臉糾結不滿的杜敬璋,一看就讓人感覺得出來,這人對碗里的飯菜極不滿意。

堆完后青苗看了一眼,評論道:“姑娘堆得可真傳神,尤其是公子,這表情簡直是一模一樣兒的。”

有時候天然居的廚子做的菜也會有偏差,杜敬璋就能擺出這么副表情來,青苗可算是看足了的。

其實青苗看得不仔細,杜敬璋一來看著那幾個雪人就挑了眉站在院子里細看了起來,指著那幾個雪人一一道了姓名后,指著自己這雪人說:“要不要捧個這么大的碗,都趕上臉了。”

這顯示出杜敬璋在姚海棠心里是一個大大的吃貨,非但如此,杜敬璋還看出來了,代表自己的這尊雪人不但對眼下吃的不滿意,那眼睛還是瞟向姚海棠那雪人的方向。

有時候,人很容易在很小的地方泄露自己的心思,杜敬璋看著只笑不語卻是心有滿足的。

“碗大好呀,一碗就飽。”這是姚海棠的心聲,她就不愛拿小碗,就喜歡拿大碗,而且還經常湯和飯菜混一塊兒,杜敬璋就從來不這么吃。好在杜敬璋也從來不阻止她這么吃,從前在尋徑園里還老給她拌飯哩。

那時候姚海棠經常想,什么是好男人,適合自己的就是,什么是適合自己的,那就是那他自己寧死也不吃菜拌飯,卻能給她用菜湯拌飯的。

她想這些的時候大抵是有些眉飛色舞得過頭了,杜敬璋看了良久,而后在風雪里一個側身,遂站到姚海棠面前,聲音如雪里暗開的梅花一樣香氣浮動:“海棠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