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生春卷一海棠初著雨147有情人弈瀾
妙手生春
卷一海棠初著雨147有情人
147有情人
有時候人都有共性,發生了不好的事兒,如果相關的人可能是交情不錯的,就越想知道是誰。姚海棠現在就這么份心思,當此暮色四合處處漸掌起燈來的時候,滿滿一屋子沉沉發灰的色澤,就如同她現在的心情。
說句實在的,誰也不愿意聽到,但發生了逃避不是辦法。有時候有些事,不是一閉眼就能過去的,因為知道一睜開眼事還在那兒呢
所以姚海棠執拗地想知道是誰,她看著喬致安既不喜也不怒,連半分怨氣也沒有,她表達出來的就是她要知道是誰,就像她說的那樣,可以活得糊涂,但不能死得糊涂。
有些事終究也不是喬致安擅長說的,他知道怎么去應付擁有天底下最復雜人性的人,但卻不知道簡單的人該怎么應對,所以終了喬致安只答了一句:“去問公子吧。”
“就這么點兒事還去問杜敬璋,再說了,你也知道的,現在他不太好見。有道是一事不煩二主,既然院長知道,何妨就直接告訴我。再親近的人也不要緊啊,我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事實。”姚海棠倒是想去看杜敬璋,可人現在是養在深閨里,且被皇帝派著的人保護在家里養著傷。
恰在兩人都沒話說了的時候,外邊兒忽然傳來了青苗的聲音:“院長,我把姑娘領回去細細跟她說吧,姑娘家之間總好說話一些。”
聞言,喬致安頓覺如蒙大赫,立馬起身把姚海棠送了出去:“海棠姑娘,我只是不知道這些事該怎么跟一個姑娘家說,多擔待。”
知道待會兒事會有答案了,姚海棠那執而拗地表情不見了,且是滿臉嘻笑地對喬致安說:“喬院長,其實吧,你應當多親近姑娘家,孤家寡人總是不好的,那樣你永遠都不知道有些事怎么跟姑娘家說。”
她這話說得喬致安直愣眼看著她,滿院子正在陸續放班的黑衣人也側目看著她。也不知道是誰先咳嗽了一聲,然后就是滿院子咳嗽著往外走的人,臉上多是一模一樣的興味之意。
看這場面姚海棠當然知道自己說了點兒不太“解語”的話,于是趕緊和青苗一塊兒溜了。
留下喬致安站在院子里良久后,說道:“看夠了嗎?”
頓時間在外邊兒等著看熱鬧的一哄而散……
而在天然居里,姚海棠則看著青苗,等著她的答復。青苗倒是一點兒也不糾結,直接了當地說出人來了:“言公子。”
初一聽到是言行云,確實讓姚海棠有很短暫地懷疑,因為言行云其人是真正的君子,姚海棠不覺得他會在朋友背后使陰招兒,而且他也沒必要。
但是這念頭才從腦子里過,她就知道為什么了,如果說杜敬璋是她的魔障,那慧思公主就是言行云的癔癥:“說到底還是慧思公主的事,言行云斷然不會在背后玩這些招數,他自來是個光明正大的人。”
“是啊,言公子一世如白壁無瑕,可謂是絕世無雙,只是丟不開慧思公主這一點雜色。”青苗也很是感慨,言行云只怕自己且是自責得很,青苗當年也久在京里。更何況當年還陪過慧思公主出嫁,這兩人的事她最清楚,所以也自然了解這兩個人。
“不怪他,青苗你發個帖子給言行云,約他來天然居喝酒。”姚海棠當然不會因為言行云擋在前邊兒而善罷甘休,既然這氣已經撒到一半兒了,那就不能半途而廢。
她卻讓青苗誤會了:“姑娘,你還要把這事兒鬧開來啊?”
只見姚海棠眉眼彎彎地一笑,卻見了幾分狡黠:“當然要鬧,別人鬧我鬧得滿城風雨,就不興我鬧回去。我雖然不是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的人,可也不肯吃虧吃太大的。”
對此,青苗無言以對,只得轉身去寫帖子,至于到底姚海棠怎么處理她不問,反正都得在她眼皮子底下進行,到時候看著就行了。
帖子送到言相爺府上時,言行云卻沒有拆開,而是頗有些羞赧之意。姚海棠在他最失意的時候拿他當朋友,雖然當時可能只是一時際會,但后來種種般般,總是真心實意的。
姚海棠這人愛笑愛鬧,又活泛開朗,本身就容易交得到朋友,但言行云知道,姚海棠慣來不與人深交。他就是深交了的那個,但他做的事卻怎么也不是朋友該做的。
“公子,您不看么?”
“下去吧,我自己看就是了。”言行云說著揮退了隨侍在側的人,然后自已打開帖子看了起來。
自然,姚海棠在上邊兒沒胡寫什么,只是一句:“約酒溫紅爐,雖寒猶自期。”
這話在言行云看來有些意味深長,其實姚海棠就是隨手一寫,雖然是她原創的,可未必代表她所想的和別人看的意思一樣。她大概是在形容——紅泥爐上溫著酒邀你來喝,雖然風雪天寒卻仍然滿懷期待你的到來。
可是言行云看成了什么:“雖然天寒人亦寒,但我仍然還期待你的到來。”
這讓言行云覺得有些羞愧,姚海棠送瓷器來時寫的那幾句,言行云現在想起就更臉紅了:“備雪上飛,去天然居。”
當言行云出門時,言相爺遠遠地看了一眼,不動聲色地問了身邊的人一句:“跟著。”
天然居里,姚海棠可沒備什么紅泥爐,灑倒是溫著的。言行云進雅間時,姚海棠還像從前一樣滿面帶笑:“小言,坐著吧。外面風雪大吧,不是讓青苗跟你說風雪停了再來嘛。”
很明顯青苗沒說,當然,言行云也不在意,坐下后有些不知所措,似乎在等著姚海棠破口大罵似的。可是等了好一會兒,姚海棠還在那輾著點心似的東西,壓根都沒抬頭看他一眼:“海棠。”
“啊……馬上就做好了,待會兒請你喝年糕湯,年糕年糕年年高,這可是個好意頭。”姚海棠說著繼續拿著自制的竹叉子在那兒輾年糕小條兒。
于是言行云就在那兒靜靜地等著,直到姚海棠輾完了讓人端出去,言行云才說道:“瓷器那件事……”
“有什么好說的,回頭我自然能解釋得清楚,朋友之間不說這些敗興的話兒。”說完姚海棠就把溫著的酒拎了起來,給自己和言行云都倒了一盞。
端起酒一口喝干了,言行云道:“不怪我嗎?”
姚海棠瞥了他一眼說:“有什么好怪的,為情所癡,姑娘家誰不欣賞這樣的公子。”
“啊……”姚海棠的反應明顯讓言行云有點兒接受不來。
喝了好一會兒酒后,姚海棠才說道:“不過你想過沒有,愛之、適之,過之、害之。”
喝了點兒酒的言行云有點昏昏沉沉,微瞇著眼道:“什么?”
“還能是什么,自己琢磨這話什么意思。”姚海棠覺得自己說得夠明白了。
想了許久,言行云才恍恍然地說道:“是說慧思。”
點頭應了聲,姚海棠又說道:“你想啊,她生在帝王家,帝王家行差踏錯一點兒,都會被民間的聲音放大。你喜歡她,這沒有錯,你為她做一切都沒有錯,發乎情嘛可以理解的。但是有些事,你覺得自己是在幫她,她也說你是在幫她,可真的是在幫她嗎?”
這時言行云在腦子里想著因果關系,沒答姚海棠的話,姚海棠就自己接著說下去:“她做的事兒是在針對誰你也明白,杜敬璋可是好相與的,別人蹭了他的皮,他就敢要人這輩子頭皮發麻。當然斗爭之下,不可能有永遠的勝利者,可誰能笑到最后,你不是看得很明白嗎?”
說完了喜歡的人,親近的人,再說說家人,姚海棠今天是打足了主意的:“還有,很多時候,你的言行舉止不僅僅代表你自己,令尊是百官之首,你做的很多事情,雖然可能與言相爺一點兒關系都沒有,但外人不會這么想。你應當明白,一個傾向太過于明顯的大員有多么危險。”
“人活在這世上,不止是情愛,也不止是大義,更不止是榮華富貴。人一出生就好比周身有一個大大的蛛網,牽一發而動全身,離你越近的人越容易生波動。小言,做為一個姑娘家,我敬佩你的情癡,但是做為朋友,我得提醒你一句,你還有親人,言府內外族人數百,他們的生死存亡是和你相干的”姚海棠說到這就打住了,她其實覺得自己說得有些過分了,但她既想給言行云當頭棒喝,又想給慧思公主來個釜底抽薪。
或許是她的話太過讓言行云震驚了,他好一會兒沒說話,再開口時聲音有些沙啞:“你這……還是在勸我不要再執迷下去。”
這話卻說得姚海棠直搖頭:“不,我支持你做個有情人,別像喬院長那么清寂,那樣活著倒是麻煩少了,就是太孤苦。但是我主張愛情也有保有理智與清醒,盲目的愛情等同于傷害。不僅是傷害她,也是傷害你自己和家人。”
這一壺酒未喝完,言行云和姚海棠卻已經說了很多,直到日漸偏西,兩人才停了話,飲盡了酒。而言行云……已經有了一些很細微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