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愿意嗎
甫一進了后院兒里,正是白雪紅梅、蒼穹青衣,杜敬璋隨意地往這景兒里頭一坐,那都能叫錦上添花。憑心而論,姚海棠覺得自己也就不至于成敗筆,可杜敬璋不管拿怎么副儀表,總能很輕易地鎮住場面。
見了她進來,杜敬璋笑意盈盈地站起來往前走了幾步來迎她,這時的笑意卻是帶著幾分討好的。能從杜敬璋身上看到這樣兒的笑臉,姚海棠忽然覺得,這一趟豫洲之行也算是值回票價兒了。
“算計我,你倒是長能耐了。”姚海棠倒是想虎著臉氣哄哄地罵幾句,可是對著眼前這笑臉她虎不起來。這讓姚海棠不由得想,這倒好,以后這人惹了自己生氣,只要捧著一張笑臉兒上來,她都得滿心的不落忍。
“海棠愿意嗎?”問這句話時杜敬璋居然有些小心翼翼,似乎很不確定姚海棠的心意一般,雖然他肯定姚海棠的心意,但是真正到了這時候,卻忽然是有些不安了。
瞥了杜敬璋一眼,姚海棠知道他什么意思,可是就這么句話,她要是點頭以后老了想起來一準得覺得虧大發了:“愿意什么?”
只見杜敬璋掬了一縷青絲纏在指上,眉眼緩緩一抬,看著她時就帶了幾分yin之意:“我給你梳一輩子頭,海棠愿不愿意。”
得,她就知道在古人這里聽不著“我愛你”這么肉麻露骨的話,在古代男人愿意給女人梳頭,那就好比現代一個男人愿意天天下廚房做滿滿一桌子美食給女人吃。更何況,這還不是那些個小男人,而是一個足可頂天立地、傲視群雄的男人。
“你不會就能梳海棠鬢吧,那我可得好好考慮考慮。”姚海棠也是眼波一遞,頗有幾分波光瀲滟之氣。
此刻她眼里濛濛的霧氣似是將眼神半遮半露了,那欲語還休的醉人神色幾乎讓杜敬璋都把持不住了,但杜敬璋是個徹頭徹尾的貴族,一個十足的君子,至今都還保持著不進姚海棠閨房半步的禮法。所以他不但把持住了,還斂眉一笑道:“若是不止,就不費神考慮了么。”
瞧瞧這人多會問話,不是問“不用考慮了”或者“不考慮了”,而是說“不費神考慮了”。雖然這比較繞,但細細一琢磨就絕對能咂出不同的味兒來:“那就可以少考慮一點兒。”
然后杜敬璋就開始數他會梳的發式,數得姚海棠都快聽暈了才歇下來:“夠嗎?”
舉著雙手做投降狀,姚海棠說:“絕對夠了,你都費神兒弄了那么大個坑兒把我往里送,我還能說不夠嗎,要說不夠你下回挖個更大的我可沒法爬出來了。”
“下回挖個坑就不準備讓你爬得出來,好了,外邊冷,到小廳里去說話。”說著杜敬璋就把她往里帶。
到了小廳里,姚海棠就開始說她和皇帝見面的過程,還有說的那些話,末了姚海棠拍著胸口說:“你們真是正宗的兩父子,連嚇唬起人的方法都一模一樣,不過皇上是真把我唬住了。”
杜敬璋聽了直笑,說道:“你不是應對得挺好,至于軍權一事,我也想到了。北邊還有幾處不安穩,在我手里也確實是得平了事才能安得心,看來我們得抓點兒緊了”
抓點緊,做什么?姚海棠發現自己有時候真的跟不上趟,不是自己遲鈍,是他們跳躍能力太強:“你打算抓緊做什么?”
“自然是婚事,就算不及婚也得先下了聘,過了三媒六證才好定下名分,這一去可能就是兩三年不得工夫,我不能空口白話讓你等下去。”杜敬璋說著還真在腦子里開始考慮要怎么辦了。
其實姚海棠對婚禮沒這么糾結,她這人說好聽點兒叫單純,沒見過世界的復雜面、陰暗面,要說難聽點兒就是給根棒棒糖就能騙走的主兒:“我還小……別這么看著我,我是真這么覺得,啟靈師的壽命這么長……等等,我可以活這么久,你呢?”
這個可重要了,如果她能活個百來歲,活成個老妖婆,結果杜敬璋在她百歲時就撇下她先溜了,那她可真得愁死。
“我使勁兒活,指定得活過你去,我是劍師。”杜敬璋笑著看著她,似乎覺得她這擔心很多余。
一聽姚海棠安心了,說道:“我們能活這么長,還怕等個兩三年啊,你不是說得立儲立詔了再說嗎,這樣臣子們才不至于拿你說事了,我主要還是比較怕麻煩……”
其實杜敬璋也這么想,只是擔心誤了姚海棠,畢竟這時代擱哪個姑娘也愿意先媒證了再說:“也好,一切都安定了咱們也能安心,要真萬一在戰場上有個差錯,海棠也好……”
“呸呸呸,壞的不靈好的靈,你這話說得像是在咒自己。再說了幾十萬大軍圍在那兒,能讓你一皇子出事兒嗎,君子不立危墻,也沒人敢讓你立危墻之下。”姚海棠使勁呸了幾口,這杜敬璋也真敢,還八字沒一撇就開始詛咒自己。
對她的話杜敬璋只笑不語,過得片刻后說道:“再過幾個月你就得回四方堂了,自己多小心些,有什么事就寫信兒讓人送來。多聽你那師父的話,你那師父可也不簡單。”
蔣先生確實很不簡單,姚海棠心說她這輩子也沒見過這么說話的,杜敬璋要歸類也算是一走冷漠高傲路線的,可蔣先生純粹是訥言敏行一類,這樣只做不說的人就跟那只咬人不叫的……那啥一樣,當然是厲害的不簡單的。
“知道,我一直很聽師父的話。”
“明天有燈市,黃昏來接你。”
喲,這就是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了,只是不知道明天晚上有沒有月亮。
事實證明月亮不會錯過所有美好的時候,雪后見月,天地間一片幽光,從高處望去,整個京城的街道上都點滿了燈,就如同是天上的銀河一般點綴在發著幽光的白雪城池里。
姚海棠和杜敬璋互相拽緊了手在人潮擁擠地街道上穿行,姚海棠是看那兒也新奇,看這兒也新鮮,杜敬璋要不拽著她點兒,估計他們早就被人流沖散了。
“杜敬璋你看,那是九子同心燈……呀,那個是紅燭動蓮影……”一路走來姚海棠就沒停止過驚嘆,古代的手藝人太強大了,明明就是紙和竹篾加上蠟燭,制出來的東西千奇百怪各見巧妙。
這會兒杜敬璋在想,不帶她去宮里的藏珍樓是個很好的主意。
人流之中,姚海棠又被一盞燈迷住了,拽著杜敬璋在那兒仰面看著不肯走,燈市上的燈都是不售的,得猜謎猜對了才能拿走,姚海棠就看著杜敬璋。她想啊,自己猜謎壓根不成,但是杜敬璋這腦子絕對是智商二百上下:“杜敬璋……”
“知道了,你怎么跟個孩子似的,看上了就不肯走了。”杜敬璋猜了幾個謎面兒后就把花燈拎給了她,然后姚海棠才肯挪步。
拎著花燈再往燈市深處走去時,姚海棠忽然用手肘碰了碰杜敬璋,說道:“看,是喬院長。”
她說著就要上去打招呼,但是杜敬璋卻是一把拽住了她:“是公務,不要過去。”
“真是沒得消停,今天這是又干什么,抓人還是打人?”姚海棠就不喜歡這個,雖然她覺得太平院里都是些心胸正直的人,但是他們行正義的手法有些粗暴,甚至有些濫用權力。
做為一個現代人,姚海棠這么認為是很正常的事,但是每個時代都有不同的時代特點,不是每一個時代都可以套用一樣的模式。
“是慧思府里的人。”杜敬璋老神在在站著,一副一切盡在掌握的態度。
“你要做什么?”現在姚海棠知道了,慧思公主是杜敬璋的妹子,從前她還一直當是姐姐……那位明顯比杜敬璋顯老
看著場中的情形,杜敬璋說道:“我不在京里這段時間,得把她支開,省得她為難你。”
說到這兒姚海棠有些不明白:“我一直想不太明白,她為什么要為難我,為難我有什么好處嗎?”
然后杜敬璋又但笑不語了,從他這態度里姚海棠好像明白了,一拍額頭說:“我知道了,她不是在為難我,主要還是想為難你。而且她老覺得我這兒還能順手得著點兒小東西,而且我又比你那些屬下好拿捏,她就拿我開刀”
“海棠有時候明慧起來還是很聰穎的。”
這算夸獎啊,姚海棠白了杜敬璋一眼,人都說情人眼里出西施,她就連稍聰明點兒的印象都沒有,真是失敗得很。
“不對,你們怎么知道什么時候開戰,難道你們要主動對出兵攻擊人家?”在姚海棠的腦子里主動出兵攻擊是違反國際法的,雖然她也未必知道國際法是個什么玩藝兒,甚至不知道是不是真有個國際法,反正她就認死了一個理兒,攻打別人就是不對的
甭管從古到今,中國人從不主動對外用兵,經常在歷史書上出現的詞兒都是抵御外族入侵,所以姚海棠才會有了這么一問。
然后杜敬璋就點頭了,再然后姚海棠就覺得自己固有的思維正在接受很大的挑戰,從骨子里來說她是個愛好和平的人,因為她惜命怕死,戰爭總是要死很多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