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十四娘

第二十章 刺繡

跟學織機的也是一個小女娃,名字倒是正常,只媖娘。從她外祖母起就是繡娘,到了她這一代,她娘不愿她早早瞎了眼,就求了掌柜的,讓她來學了織機。

三個女娃都一般大,得空時常常聚在一處說說笑笑。

銀針總是尋了繡房不要的布頭和絲線前來向求教,看了她的繡品,確實與自己相差甚遠,也就不再拘泥,倒是傾囊相授。可惜她天姿不高,進益并不大。

倒是媖娘煩了枯燥的織機,也學她們刺繡時,顯露了天份。同樣的繡法,她總是比銀針學得要快。

見銀針總是悶悶不樂,就寬慰她,“我初學時,也浪費了不少的絲線,等針拿穩了,慢慢就會好了。”

“你繡得這樣好,為何不去繡房?”銀針問道。

心想,我不過是在這里等穆十五郎罷了,操作織機已經足夠活命,何必再去折騰,徒惹事端。于是尋了個借口,“我手有舊疾,不能久繡,針拿得久了,手就彎不過來。所以,我生來就不是吃這碗飯的。”

銀針憐惜地看著她,“真是可惜,師傅還說你挺有天份呢?”

搖頭,“我可從未聽人這樣說過。”

媖娘抱著一堆衣服過來,見了她們說道:“快去領過冬的衣服吧。”

說道:“我中午的時候已經領了。銀針你呢?”

銀針悶悶地說道:“只有你們覺得這衣服好,我那間繡房,大家都穿自己買的衣服。”

見一臉疑惑,媖娘解釋道:“他們是嫌這衣服灰撲撲的,太素凈,不如自己買的花衫好看。”想到她的繡技,又接著說:“施思,你若是不喜歡,可以自己一樣繡些花上去,不就好看了。”

搖搖頭,“我原先那次,是因為衣服爛了,不補沒法穿。現在好好的新衣服,為何要多此一舉?”

原先的粗布衣服她們都知道,繡坊的衣服至少是細布的,她自然不會介意。

媖娘也不介意,因為她娘親早就為她買了花衫用來套在外面。

唯有銀針苦悶地坐在那里,一邊是沒見過世面不理解自己的施思,一邊是有娘疼愛的媖娘。沒有一個懂得自己的苦楚。

等她走后,媖娘才悄悄告訴,銀針的那間繡房,里面乖張的女娃最多,不是比吃就是比穿。銀針的工錢都要上交給家里,哪有多余的銅板來跟她們較盡。

淡然說道:“有什么好比較的?”心中也是這樣認定的,沒吃沒穿就是慘了嗎?像自己在穆府的那些同族姐妹,哪個的命運不比這慘?自己要不是果斷逃走,現在還不知是什么樣的下場呢?

“我娘說要我多與你學,處事不驚,不急不燥,才是成大事的模樣。”媖娘見她這副模樣,忍不住將家里的私己話說了出來。

失笑,自己竟然有這么多的優點嗎?任誰在穆府那樣的環境中長大也都會像她這樣的低調隱忍吧。

過了幾日,掌柜的又送了個學徒的小織娘來,說她叫靈秀。

感念掌柜的收留之恩,爽快地答應了。在她看來,教一個是教,教兩個也是教。

哪知,當天下午,掌柜的又叫人送了一張織架過來,正納悶呢,隨后過來的掌柜的解釋道:“因為宮里要辦中秋宴,坊里忙不過來,精致的你繡不了,幫著打打下手吧。”

自來習慣逆來順受,接過掌柜的遞來的花樣,一下就看出是繡在裙腳上的。“待會有人送衣料過來,你先繡裙腳。”

應下了。

得了信的銀針下了工就趕了過來,看到已經開始繡了起來,靠在她身旁,輕輕摸著她繡好的福字紋,“你的手怎么這么巧?我就做不到。到現在也只能繡水波紋。”

說道:“其實是一樣的,只是用針的時候注意些罷了。”

媖娘聽到廚房的動靜,停了織機,對她們說道:“這么用功做什么?先去吃飯吧?”

銀針說道:“不是又來了個小學徒嗎?叫她幫我們端飯吧?”

媖娘接道:“快別說了,一個下午就上了好幾趟茅房,出來以后怕她沾染了錦緞,還要她散了味再來。如今不知在哪散味呢?”

忍住笑,針都快要拿不穩。銀針倒是沒忍住,笑著說道:“早知道你們這里如此松快,我就該換到這來才是。”

話剛落音,靈秀走了進來,見到屋里多出來的銀針,滿臉的不好意思。問道:“肚子還疼嗎?吃飯時跟管事媽媽說一聲吧,免得嚴重了。”

靈秀搖搖頭,“那去吃飯吧,廚房那邊敲梆了。”收了針線,將衣服好生蓋住,起身說道。

四個人來到廚房,劉大娘見了,取笑道:“現在是熱鬧了,可是你們三個都不如施思勤快。”

媖娘接道:“劉大娘,別急,等我吃完就幫你收拾。”

吃完飯,和媖娘主動地幫劉大娘收拾著桌子,決定餓上一頓清清腸胃的靈秀也趕緊過來幫忙,劉大娘在吃飯的時候聽到銀針取笑她,知道她肚子不好,也跟她說道:“多半是吃壞了肚子,要是待會還疼,一定去找管事媽媽。”

“我喝了熱水,已經好多了。”靈秀說道。

銀針問道:“今晚還有誰輪到沐浴的?”

三個人都搖了搖頭,銀針悻悻說道:“只有我運氣不好,總是不跟你們輪到一日。”

之前因為男扮女裝,每次都是獨自在房中擦洗。漸漸天冷,倒也習慣了。因為剛剛換成女裝,倒是沒人知會她哪天該她沐浴。

‘木花坊’的日子平淡而又緊湊。在這里感覺到了穆府沒有的平和,越發覺得當初穆十五郎一力助自己離開穆府是極為正確的,若不是如此,自己哪能知道,同一片天空之下還有這么多不同的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