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十四娘

第三十四章 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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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玉瑯常年一襲紅衣,桀驁不馴的性子,再加上那雙冷峻的眉眼,輕易不會理人。但他有驕傲的資本,長得無可挑剔不說,還有凌駕于眾人之上的家世。再添上獨子二字,在京城一向是特立獨行的存在。

平日里從未聽說他喜愛讀書,書院私塾也從未見過他的身影,請去家中的夫子也沒傳過他有多少過人的天賦,舉人的身份聽說還是買來的。可就是這樣一個人,事先毫無征兆地參加了科舉,還能榜上有名。

不知因此跌落了多少人的眼珠,更令他成為了茶余飯后最津津樂道的話題。

另一個吸引目光的,還有穆十五郎,開榜之后,就再不得一日空閑,宴飲的貼子不斷。年少、文優、字佳,還長得宛如謫仙。無數的人想親眼見見這位被稱為‘本朝甘羅’的美少年。

可無論隨行的穆府同族如何相勸,穆十五郎都不為所動,以殿試未行之前不宜太過張揚為由推托了,整日將自己關在屋子里,依舊苦讀著。

自然又是得到一番稱贊,不卑不亢、沉穩大氣之詞不絕于耳。穆十五郎根本無心理會,自從在省城東門的土地廟搜尋不到蹤跡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是吊著的。苦于無法脫身,只得不甘離去,前來京城應試。

往年殿試在開榜之后十余日就會舉行,今年不知為何,偏要拖到一個月后,穆十五郎心中焦燥不安,生怕再晚些回去省城尋找,會再次錯失的蹤跡。是自己鼓動她出逃的,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穆十五郎不敢再想,推開半掩的窗戶,只想化身為翼鳥,一路飛去省城,一寸也不放過,能盡快尋到。

繡坊,他要尋遍省城的所有繡坊。如今他不再是那個行動不能自由的穆府庶子,他有了功名,已能自立,有足夠的時間和金錢去尋找。

洛玉瑯本以為要等到殿試后,穆十五郎才會一鳴驚人,成為無數小娘子眼中的‘如意郎君’或者那幾位的‘乘龍快婿’。沒想到,這才剛剛放榜就已經炙手可熱。相比之下,自己的煩惱毫無解決之道,只能心虛地偷看。

更堵心的是,喜上眉梢的整個人都靈動了起來,眼波流轉之間,自己隔著院墻都能感受到攝人心魄的力量。

當初救下來,直接領回來就好了。

洛玉瑯都快被自己的胡思亂想逼瘋了,上不得又下不得,明明什么都可以輕而易舉地得到,為何這事就這么難呢?

腳步又開始不聽使喚地走向了所在的院子,一推,門居然是栓上的。如果不是剛才看到她坐在那里穿針引線,差點就要多想了。輕叩了三下,沒多久,就聽到門栓響,院門一松。

洛玉瑯推開院門就看到一愣之后的欣喜,讓他再一次的愰神。

恭敬地側身避過,等他進院后,雖未開口,腳步卻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后,洛玉瑯微微回頭,悄悄打量,見她垂首斂目而行,根本沒發現自己的小心思。

殷勤地為他倒過茶水,終于按捺不住,“恩人,可是有了穆十五郎的消息?”

洛玉瑯幾乎要被口中的茶水嗆到,含了半天才緩緩咽下。“他現在宴請不斷,我的貼子恐怕尚未看到。”雖然貼子是假,但宴請之事卻是真的,如此算來,也不算滿口謊言。

他正暗地里自我安慰,已經開口,“既然如此,也不急于一時,等他與恩人一同考了殿試,再去尋他也不遲。”

洛玉瑯對終于想起自己也要殿試十分受用,“是啊,我也要殿試,還真有幾分緊張呢。”

像往日鼓勵十五郎那樣說道:“恩人只需以平常心看待,寫出心中所思所想不就行了。”

洛玉瑯報以輕笑,“你既然識文斷字,不如贈我兩句,就當給我鼓勁如何?”

認真想了會,說道:“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海。”話剛落音又搖頭,“不好,不好。應該是這句不飛則已,一飛沖天;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洛玉瑯接道:“一鳴驚人,恐怕不是對我說的吧?”

回道:“那就前一句贈你,后一句遙贈十五郎。”

洛玉瑯感嘆,“可惜我沒有姐妹,無人心心念念牽掛于我。”

“那我再贈你一句,博觀而約取,厚積而薄發。”見他面露愁容,就將自己剛剛想到的說了出來。

洛玉瑯重復了一遍,“博觀而約取,厚積而薄發。你從哪知道的?”

老實答道:“十五郎教我的。”

“會寫字嗎?”洛玉瑯問道。

猶豫了一下,才點了點頭,她素來都是以水練字,這到底算不算會寫字,她還拿不準。

“你等我。”洛玉瑯起身離開,再回來時,手里端著筆墨。將一切準備停當,側身立在一旁,“請娘子賜字。”

聽到要她真的寫字,猶豫不決,倒是沒在意他話中的歧義。

見她仍舊呆站在那里,洛玉瑯輕輕招了招手,又指了指桌面上的紙箋。“既然要贈,就真心實意相贈,這樣才會靈驗。”

“那我字如果寫得不好,你可別見笑。”洛玉瑯聽了,正色道:“請。”

落筆之后,洛玉瑯就被驚住了,因為她字不但寫得極好,還是頗為剛勁的行草。一筆一劃,處處體現了她自己的風格。常說字如其人,行草外柔內剛,洛玉瑯重新審視著認真書寫的,想不到自己眼光如此獨到,嬌弱的外表下竟另有寶藏。

“怎么不落款?”洛玉瑯見她準備收筆,提醒道。

一臉懵懂,“我沒有字,也沒有號。”

洛玉瑯笑出聲來,“無妨,這個我最擅長。”打著幌子,光明正大地圍著轉悠了好幾圈,在終于飽了眼福之后,說道:“你在繡坊的名字為施思。所謂施施而行,慢慢而游。不如就字施行,號慢游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