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誆我,難道官府的紅章也能做假不成?”一語中的。
洛玉瑯果然沒了剛才的氣焰,“什么時候長的見識?”
冷哼了聲,算是回應。
洛玉瑯又扯了扯她的衣袖,“我說笑的,總這樣生氣,傷身。”
“你這人,從來沒有一句真話。”這診斷下得,讓洛玉瑯大受傷害,“我哪里不真了?你一句一句說出來,爺一句一句解釋。”
“君子坦蕩蕩,做事問心無愧,小人才需要解釋。”說話毫不容情。
洛玉瑯有些無奈,可他最容不下的就是被自己心愛的人誤會,“你可以說我不會甜言蜜語,不會哄你開心,但無論如何都不能說我是小人,誆騙于你。我從未隱瞞過我對你的心,只要你不是無心之人,不會感知不到。”
扭頭看他,“我說的是你誆騙我的事,你提別的做什么?”
“戶牒本來就是真的,我哪里誆騙你了?”洛玉瑯說完,發現神色有些奇怪,不過他心里最在意的是懷疑自己的真心,來不及計較其他,“我對你說的每一句都是真的,從無半句虛言。”
聽到他說戶牒為真,總算安心,不再與他打這種口舌官司。
洛玉瑯有些醒悟,盯著她打量了好一會,“我可至死都會記得,山洞里你摟著我的事。”
再一次尷尬地偏過了頭,洛玉瑯卻不打算輕易讓她逃過,“你當時是怎樣想的?”
“那你當時為何要擋在我前面?”反問,洛玉瑯毫不猶豫,“有我在,如何能讓你受半分傷害?”
“你不怕他會吞了你嗎?”又問,洛玉瑯回道,“來不及多想。”
“傻子。”悶悶一句,洛玉瑯剛挑了眉,隨即醒悟,“你不也一樣。”
不服氣地撇了他一眼,見他正呆呆望著自己,毫無反應。
因為兩人接下來的沉默,車內氣氛有些尷尬,起碼在看來是如此。
“我要為母親守孝三年,你介意嗎?”洛玉瑯終于下定決心,開口問她。
“為母守期,本就應該,我介意什么?”說完之后,才在洛玉瑯欣喜的目光中讀到了其他的意味,咬了咬唇,“你再這樣,我就去與青荷同乘一輛馬車。”
洛玉瑯突然揉起額頭,“這些日子不敢懈怠半分,整個都是繃緊的,現在放松下來,怎么反倒頭疼了呢?”
習慣了他的套路,掃了他一眼,拾起一本書,裝沒聽見。
“你為何不信我?”洛玉瑯苦兮兮地望著她,“我是真的頭疼。”
“消停些,趕緊睡一覺,自然就好了。”依舊埋頭書中,根本不去看他。
聽到他一聲嘆息后,再沒了動靜,等看完一篇,再想起他,發現他當真已經睡著,連睡姿都不太講究。
怕他著涼,扯了毛氈給他蓋上,又怕他因為睡姿醒來會落枕,將車內的軟墊塞進他的后背,此時的洛玉瑯最讓人安心,毫無侵略性,聽著他因為熟睡略顯沉重的呼吸聲。
有些感嘆,事事要強,從不肯示弱半分,只有此時,才得以放松,不過比自己年長三歲而已,也是難為他了。
車行兩日,終于到了吳越與南唐的關隘,果然如洛玉瑯所說,連掀車簾查驗的人都沒有,馬車只靠邊停留了一柱香的功夫,就順利通過了關口。
好好睡了兩日的洛玉瑯又開始生龍活虎,“怎么樣,爺沒騙你吧?”
“有錢能使鬼推磨,有什么好說的?”雖然不敢掀車簾張望,嘴里卻是不肯服輸的。
“一語中的。”洛玉瑯居然絲毫沒有介意,還頗為認同她。
“不愧是未來的當家主母,越來越有風范了。”引得咬牙看他,“閑坐了兩日,你也不嫌悶得慌。”
“漫游,我想讓你叫我漫樂。”洛玉瑯以手支額,斜靠著,長長的腿占據了半個車廂,分明十分閑適,卻像個討糖吃的孩童。
聽見外面的人聲不再,掀起車簾,張望了好一陣,“南唐與吳越也沒什么不同啊?”
洛玉瑯忍住笑,這才剛剛出境,怎么會有區別?“看來盡信書不如無書,你所看的札記真不能全信。”
是個目標十分明確之人,只要事務朝著自己希望的方向發展,這些個細枝末節,也不必太過計較,就算知道洛玉瑯是在取笑自己,她也不打算計較,免得他越說越來勁。
見沉默以對,洛玉瑯又有些擔心她是不是生氣了,“其實我也是頭次出境,我倆一樣。”
這才賞光看了他一眼,“你打算先去何處?”
“叫我漫樂。你字就算日后成了親,也不能出口的。”她這次出逃后,似乎就沒正經地稱呼過自己,雖然他并不愿她以洛家主相稱,可她連當家的都省去了,他竟然現在才后知后覺到。
“當家的,今日會在哪里落腳?”被他一點,也覺得自己有些失禮,漫樂是何含義她已知曉,未來的事她不清楚,但是現在是不合時宜的。
“你從哪里學來的落腳二字?”洛玉瑯有些失笑,但又不能笑出聲,努力平復了情緒,“落腳與落草字義相近,你一個未出閣的小娘子,說話要謹慎些。今晚我們歇在宣州境內。”
才不想與他討論落腳與落草的歧義,“宣州,你打算沿和州去江寧府嗎?”
洛玉瑯沒想到她竟然做足了功夫,“漫游說得極是。”
他一說漫游,馬上意識到自己又忘了稱呼,有些尷尬地撫了下鬢間,又因為梳著男式的發髻,根本沒有散發,更加尷尬。
洛玉瑯將一切看在眼里,“漫游,早些習慣稱呼我為漫樂,比記不住當家的要好上許多。”
“你再這樣,我就稱呼你為洛家主。”一想起‘漫游無遠近,漫樂無早晏。’之意就有些叫不出口,越想越氣惱,心說你以為我是你,臉皮那樣厚。
“那還是稱呼當家的吧,起碼顯得起別人不同。”洛玉瑯輕易就讓了步,他也知道現在的不會回應,只想過個嘴癮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