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十四娘

第二百四十一章 算計

“我近日不打算出府。”十五郎望著,“只是要辛苦姐姐,不能外出了。”

搖頭,“我本來就極少外出,一直想繡樣東西,現如今終于得空,正好完成。”

宣州的繡法和江寧府的繡法各有千秋,她都極為喜歡,早有將兩種繡法與自己在吳越習得的繡法融合在一處的想法,試試自己如今的技藝,可是一直帳本不離手,又忙于應付江寧府諸人,哪里靜得下心來。

現在倒正是個好時機,可以安安心心,精進一下自己的繡技了。

初時十五郎還會陪坐在一旁看書,后來見蕪陽公主總在旁邊陪著,卻十分無聊,索性仍舊回了書房,好讓蕪陽公主能自在些。

十五郎不在,蕪陽公主果然漸漸不來,倒沒覺得什么,反倒自在。

先是描了花樣,而后順著自己的構思,用宣州的繡法用來繡觀音菩薩腳下的祥云,其繡法深邃,配色復雜,正好體現祥云的遠近和騰挪的姿態。

用江寧府的繡法繡菩薩的佛衣,其繡法高貴艷麗,格調高雅,最適合用來繡佛衣。

背景還是用淡雅活潑的吳越繡法。

她用線的習慣依舊沒變,喜歡將線剖為八根,講求遠看為畫,近看為繡的效果。

為了自己能恣意活著,娘親現如今少不得受人轄制,心中的愧疚都化為了這副繡圖,希望娘親收到之后,能得菩薩庇佑,長命百歲,平安等到相聚之日。

再者,雖然自己待在公主府內天清云淡,但府外是如何的風云變幻,她也是能猜出一二的。

無數次夜晚,她都想寫信給洛玉瑯,要是全無可能,不必強求。可天一亮,清醒過來,她就下不了筆,她不能傷他的心。

所有這一切的糾葛,都被她繡進了自己的繡品里,偶爾來看的蕪陽公主,感嘆不已,“菩薩悲憫的神色隔著繡布都能感受得到,還有這繡法,我還從未見過,真是難得。”

“觀音菩薩普渡眾生,大慈大愛,無處不在,故而心懷悲憫,眷顧世人。”蕪陽公主聽她如此一說,不由得地坐了下來,“你是擔心洛玉瑯?”

略一遲疑,還是點了點頭。

“昨日三皇兄還在說,要與我打賭洛玉瑯能不能成事。我問他,他賭什么?你知道他是如何回答的?”蕪陽公主賣著關子,也不期望內斂的會回答,“他賭了成事。”

對三皇子的印象著實算不上好,因為就連洛玉瑯都沒有用那樣直白的眼神看過她。“不過一樁婚事,有什么好賭的。”

蕪陽公主沒有說的是,這是洛玉瑯頭一次公開表明自己并不想娶景家女兒為妻,還是以一種無法轉圜的方式。

如此一來,景家再想走相同的路徑逼婚,圣上自然只能以相同的方式回應,也算是堵了老太妃插手的可能。

可是,這些日子洛玉瑯再未冒頭,憑著她對景家的了解,恐怕洛府如今一日也難得安寧。

望著專注刺繡的,想著要不要提前告訴她,景玉霜已經和離,先是在宮里陪著老太妃待了數月,現正在洛府陪著有恙的主母景妍凝。

最后決定還是不說為好,景玉霜目的再明確,要想跟以前一樣,順利以嫡妻的身份嫁予洛玉瑯,在她看來絕無可能,除非洛玉瑯轉了性,一意孤行娶她。

可是景玉霜對洛玉瑯的癡迷,已到走火入魔的程度,為了達到目的,她會做些什么,自己猜不到。

因為太過專注,蕪陽公主看著不由自主說了句,“有了你,他眼中哪還容得下別人。”

詫異地抬頭,琢磨清楚后,因為與洛玉瑯的種種,臉色緋紅,針尖差點戳到自己的手指。

有婢女匆匆而來,稟報道:“公主,府外有穆家的人求見。”

僵在那里,繡花針終于刺入了指尖。

婢女又說了后半句,“附馬已經去了前院,要我前來回稟,說是公主尚未歸府。”

“就依附馬所言。”轉頭寬慰,“先讓十五郎去探探虛實,再由我直接回絕。你安心待著,除了父王能闖出來,整個吳越再無第二人有此能耐。”

亂了心緒的撫著受傷的指尖,看著已繡了半副的觀音騰云圖,心中默念菩薩保佑,不會累及娘親。

奈何心亂如麻,只得起身來到窗前,卻再次想起南唐的風清云淡,自由自在。

二人等得都有些心焦時,十五郎才露了面,見他有些猶豫,直接說道:“早晚我都會知道的。”

“唉,家主信中說已接了景家的帖子,還說對方也是庶子,也算門當戶對。”話音未落,蕪陽公主已經出聲,“還說了其他的緣由嗎?”

“大夫人也算是景家的姻親。”十五郎說完,嗤笑一聲,“也不知是哪來的姻親,以前可從未聽說過。”

“嫁不嫁洛玉瑯,我都不會讓他們如愿。”一臉淡然,荷包里施行的戶牒給了她自信,“可以任他們擺弄,我卻再不能夠。”

“你是如何回他們的?”蕪陽公主問十五郎,“自然是說暫未有十四娘的訊息。”

“如此不就好了,人都不在,嫁什么嫁?”十五郎卻有他的擔憂,“他們若有心,會直接將戶牒改了,既成事實,好斷了洛年兄的念想。”

“的戶牒本來就不值錢,不是交予石松之流,就是哪家高門大戶任人欺凌。”語氣淡然,十五郎卻有些不知該如何寬慰。

蕪陽公主倒還是干脆,“先不管他,此后由我出面對付他們,只是得委屈十五郎失些顏面。既然人是從我手里丟失的,我賠他們一個就是,等嫁予景家時,我添些嫁妝,算是補償。”

見姐弟二人愣愣看著自己,接著解釋,“等時過境遷,你再現身,一切好說。”

“不必顧忌我,就讓世人皆知,已不知所蹤。”十五郎卻不肯,“姐,萬萬不可,茲事體大,就算不能嫁洛玉瑯,日后也是要議親的。”

沉默以對,卻在第二日現身時,重新換回了男裝,望著蕪陽公主和十五郎,拱手道:“從今日起,我是施行,取但施善行,莫問前路之意。”

十五郎不解,直到她拿出了戶牒,接過一看,頂頭的洛府二字立刻讓他明白,“洛年兄幫你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