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十四娘

第二百八十八章 圓房

因為吳夫人的操作十分復雜,等血浸染過的絲線佛前供奉的時辰足夠,再讓它自然風干,所以繡繡停停,總算在自己生辰前將所有的符文繡完。

與有些膈應不同,吳夫人奉若至寶,當日沐浴焚香之后,就供入了府中的小廟,并虔誠地許了心愿,在佛前誦經七七四十九日,以全自己的宏愿。

知道她這些年,孤苦無依,就靠這樣渡日。現在能日日見到,讓母親不必再受穆府的閑氣,倒是沒有必要硬逼著改變她的喜好。

在連續幾日的春光之后,和風送暖,洛玉瑯也jing神了起來,居然一改往日頹廢的模樣,開始jing心地打扮,還體貼地陪在身邊,開始幫她打理家業。

似乎熟悉的洛玉瑯又回來了,心中的陰霾漸消,覺得人們常說的,守得云開見月明,應該就是如此吧。

因為離她及笄的日子只剩數日,暗自倒數著,懷著不為人知的喜悅。

洛老爺也數著吳夫人的七七四十九日,直說老天有眼,一切皆有定數,吳夫人功成出關之時,恰巧能遇上與洛玉瑯圓房的日期。

從他的言語中也聽出了洛老爺如此在意的原因。成親次日,景家鬧出的事端,始終讓洛老爺覺得于心有愧,總想著彌補。

現在能借著圓房的由頭,再熱熱鬧鬧辦一場,就可以將以往的不快散去。

并不是較真的人,一向在最塵埃處討生活,讓她對人世間的苦難體味極深。

人或事,存活于世,皆有不易,豈能萬般順遂。

于她來說,洛玉瑯如飛蛾撲火般的炙熱,洛老爺春風化雨般的疼愛,都讓她感念至深。

這樣的日子,能長長久久地過下去就好,她再無他愿。

至于細枝末節,又不影響大局,為難別人亦是為難自己。

洛老爺怕她在意,“及笄之禮是姑娘家頭一件大事,可惜公主和附馬皆不在京中,不然先熱熱鬧鬧辦一場,才算圓滿。”

也沒有這樣的想法,現如今的局面,關起門來好好過日子最重要,無謂招惹些麻煩前來。

“父親,這樣的體面于我而言,微不足道。只要闔家安康,平安順利,比什么都好。”洛老爺豈能不明白她的顧忌,“我今日看,瑯兒的身子已經大好,你有什么話,不必再顧忌他,盡管讓他操心就是。”

“家主現在已經開始接手賬目,媳婦也終于可以功成身退了。”

洛老爺聽她這樣見外,分明是誤會了自己的意思,搖頭指著她,輕笑著說道:“你的及笄禮,雖不宴請外人,他卻不能躲的。”

“那是自然。”洛玉瑯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隨之是他身著天青色的長衫,輕松地跨步進來。“我禮都備好了。”

說完從袖中拿出一樣東西,是一支紅寶石鑲嵌的鳶尾花簪,品相極好,花朵上的紅寶石的似血,簪子看不出是什么制成,卻也紅得通透。

比現在頭上戴的,要大上整整一圈。

向來素凈的,對洛玉瑯喜好的轉變有些不太能夠適應,且不說這世間并沒有鮮紅色的鳶尾花,就算有,也應該依舊是綠的劍葉。

“夫人,這是我送你的及笄禮,望笑納。”看著洛玉瑯中規中矩遞過來的紅色鳶尾簪,略一遲疑,接了過來。

洛玉瑯下手極快,直接從她發間扯了原來的那根簪子,“試試新的。”

有些難堪,眼光掃過洛老爺,幸虧老人家正笑意吟吟地看著,滿身心的欣慰之情。

等她將新簪插入發間,洛玉瑯已經開始贊嘆,“與我想的一樣,這朵鳶尾更襯你。”

眼光始終停留在他手上的藍紫色鳶尾簪,生怕他會失手掉落在地上。

忐忑了許久,終于在兩個人回到院中,準備分開時,開口討要,“這簪子跟了我幾年,還是由我收著吧。”

一直將簪子拿在手上玩弄的洛玉瑯明顯愣了一下,雖然遲疑卻還是遞還給了她,“沒想到,夫人竟是念舊之人。”

“這根簪子不一樣。”以為自己這樣說,洛玉瑯必然會明白自己話中之意。

可惜洛玉瑯明顯有些心不在焉,弄得她又有些受傷,“家主早些歇息吧。”

望著她匆匆離去的背影,洛玉瑯斂了雙目,望了許久。

等到洛老爺期盼以久的圓房之日,不知為何,從早上起,就覺得心里有些發慌。

難得地跟吳夫人說出了心中的憂慮。

“我的兒,十五郎成親,到后來你成親,我這個做娘的,除了跪在菩薩面前求個平安順遂,什么都做不了。沒想到,還有這樣的福氣,能看到你真正出閣。”

“所有的女兒家皆是這樣,事到臨頭,哪有不慌張的。可是再慌張,事總要來,要是換了旁人,娘親或許會擔憂。”

“可是這個女婿,娘親不擔心他會薄待于你。”

吳夫人絮絮叨叨說了許多,最后將最要緊的話一并說了。

想起在蘇城時的洛玉瑯,幾乎就與母親今日所說一模一樣,再之后,吳夫人又開始繼續深入,就開始明白,洛玉瑯總是掛在嘴上的那句,‘總有一日,我要讓你知道什么才是欺負你。’

吳夫人也是點到即止,女婿中意十四娘,世人皆知,心愛之人,豈會為難于她。

因為吳夫人教授的功課,讓坐在正房之內,透過薄紗的紅蓋頭,望著滿屋的紅色,越發緊張。

洛玉瑯重新歸來,不知為何,讓她再不能像以前那樣張揚地說話行事。

要是以前的洛玉瑯,她現在這樣緊張,大可以直接和他說。

可是現在的洛玉瑯,她除了忐忑就是忐忑。

等聽到洛玉瑯熟悉又陌生的腳步聲傳來,她除了緊握十指,強迫自己鎮定,再無他法。

洛玉瑯并未在她身邊落座,而是直接挑開了她的紅蓋頭,許是燭火的緣故,眼中竄著火苗。“夫人今日,格外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