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郎的信很快送了來,景玉霜終于有了名份,但與她同日封妃的還有兩個,都與如今的太后——王上母妃有親。
洛玉瑯爽快地踐了諾,景家那里送了銀子不說,王上那也沒忘記。
今日他有大事要做,等下午時從吳夫人那里回來,就在小徑上被他攔住了,“夫人,這幾日南唐和后周都送了賬本來,看得人頭疼。”
“我今日有些乏,明日再算行嗎?”
洛玉瑯緊張地問她,“你很困嗎?”
“也不是,有些疲累。”解釋完,見他掐指在那里算著什么,因為對這個動作十分排斥,皺了眉頭,有些忐忑地看著他,“你算什么?”
洛玉瑯怎么能說,自己在算她的小日子,“算還有多久入伏,現在就這么熱了。”
“母親剛才也說,今年熱得奇怪,就算那年蝗災一樣。”說完,發現洛玉瑯居然沒什么感應,“當初你可是好好揚了回名聲,這么快就忘了?”
“只要與你無干的,都不值得我放在心上。”洛玉瑯因為懷著心事,話由心生。
狐疑地看著他,“你今日有些奇怪?”
不想被戳破心事的洛玉瑯,趕緊轉移了話題,“今日這盤發好看,不過,早上你起來好象不是這樣梳的。”
“母親說我那樣梳太老氣了,替我換了。”感嘆,“還是青荷手巧,不知她現在怎樣了?”
“她過得好著呢。”進了院子,洛玉瑯緊張地看了眼正房,趁著沒留意,牽著她就往書房的方向走。
“她嫁給青蓿了嗎?”洛玉瑯因為她的提問挑了眉,“你希望她嫁給他嗎?”
“當然啦!”青荷的小女兒心思,她又不是不知道。
“可惜你暫時不能去后周,否則倒是可以試著當當這個媒人。”洛玉瑯的話明顯詞不達意,覺得有些莫名其妙,“難道這其中還有我不知道的事嗎?”
洛玉瑯已經將她安置在軟榻上,尋了靠枕墊在她身后,“乏了,就先在這里歇歇。”
“這里人來人往的,被人看到多不好,我不如回房里去靠著,自在多了。”
洛玉瑯卻一把將她按住,“我一人看賬頭疼,你就當陪陪我。”
坐規矩了些,四門洞開的,沒準哪會功夫就有人進來,不能失了禮儀。
正好可以看到洛玉瑯的背影,想著不過數載,當初那個只要一落座,就東倒西歪的少年郎,現如今看起賬來,也脊背挺直,端坐得四平八穩,幾乎無可指摘。
到底是什么時候成長了呢?腦海里畫畫一幅幅閃過,最后停在洛玉瑯突然病重時,再之后一切似乎就不一樣了,就算現在一切如常,那段時間仿佛一場夢般,還是時不時會恍神。
但人就是這樣,對未知的恐懼會自覺地回避,仿佛不去想不去看不去問,就可以當問題不存在。
得過且過,最后從她腦子里蹦出來的就是這四個字。
“無聊嗎?”洛玉瑯沒有回頭,卻輕聲問她。
還沒想好怎么回答,他已經靠在了她身邊,自然地將她擁入懷里,自己尋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看著手里的信。
“你覺得我們,是繼續待在吳越,看天下間風云變幻。還是云游一番,親歷一下其間的莫測?”明明說著件大事,他的語氣卻十分云淡風清。
“不是有了定論嗎?暫且待在吳越。”因為出身的緣故,并沒有強烈的家國情懷。但洛玉瑯以前可不是這樣的,是什么原因讓他對這一切不再執著,仿佛置身事外了呢?
“我也是如此想。”差點忍不住要翻白眼,這人說話顛三倒四,前言也不搭后語,仿佛沒經腦子一樣。
“你今日怪怪的,到底出了何事?可與昨晚你出去有關?”
洛玉瑯下意識搖頭,頃刻又扭頭看她,湊近了問道:“怎么?擔心我?”
“我難道不該擔心嗎?”回懟。
“當然應該擔心,越擔心我越喜歡。”感覺到他話語中蘊含的情緒,敏銳地察覺到他眼神中的炙熱。
“也不看看這是哪里?”低頭避開,輕推了他一把。
洛玉瑯長吐一口氣,坐正了身體,重新專注于手中的信,另一只手卻不肯服輸,推下去后,又會重新爬上她的肩膀。
知道他時不時就會想要親昵一番,很快妥協,干脆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睛打盹。
等她醒來,正好晚飯時節,吃完之后,洛玉瑯又牽著她在小徑邊看了會鳶尾花,陰涼處的長得最茂盛,各色的花爭相斗艷,除了最多的藍紫色,還有粉色,黃色,最隱蔽的角落里突兀地長著一顆花苞,顏色已然明顯,是最妖艷的紅色,一如當初收到的那根紅色鳶尾簪。
兩個人默默地看了一回,誰都沒有點明,似乎都只在欣賞其他的花,可眼神明明都盯著同一處,神色各異。
“不早了,我們回房吧。”洛玉瑯終于說出了自己想了整天的話,語氣卻不如書房時濃烈。
也無端地影響了情緒,一句話沒說,任由他牽著手,跨進了院子。
走到正房門前,他突然停下了腳步,再回頭時,眼神中又添了莫名的情緒,“準備好了嗎?”
強迫自己習慣今日奇奇怪怪的他,努力地點了點頭,雖然一頭霧水。
洛玉瑯輕輕推開了門,映入眼簾的紅色,讓呆住了。
紅色的紗帳,紅色的錦被,兩對紅燭,還有衣架上兩套完整的喜服。
洛玉瑯低頭看了看門檻,彎腰抱起仍在發呆的,在喜服前將她放了下來,“換上吧。”
卻傻傻說了句煞風景的話,“天這么熱,今日不洗漱了嗎?”
立刻意識到自己似乎說錯了話,“我是說,我覺得,我沒有別的意思,”
“看來不止我一人明白,夫人也是明白人啊!”洛玉瑯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