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玉瑯并沒有解釋,也沒有前去江寧府,而是帶著在青蓿的軍營里住了下來,青蓿駐守的是外圍,暫時并沒有戰事。
白日里牽著她在附近閑逛,觀山看景。“看此處山景,秋日來觀最佳,所謂一層落紅染橙黃,山山可見秋意濃。”
兩個人信步而行,爬至半山,聽到一聲金罄相擊的聲音,手下意識地緊握。
一直牽著她手的洛玉瑯回頭安撫地看她,卻不發一言,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而去。
層林掩映間,有鉤梁顯現。
很快土路盡頭有了石階,順沿而上,門口一株若大的松樹,白墻青瓦,憑著剛才聽到金罄相擊的聲音,這里應當是一座道家的禪院。
“最近多有誦讀道家之書,心中不免懷有疑問,既然今日遇上了,干脆進去求問一二。”
抿了抿唇,輕扯了他一下,用眼神示意他,莫不是忘了闖入家中的老道了?
洛玉瑯回頭輕笑,“此一時,彼一時,信佛之人,逢廟必拜。而今我既沾染了道家,當不能免俗。”
此處禪院雖然整修肅然,臺階潔凈,但墨色的大門緊閉,門口連個道童都未留。
跟隨的護衛大多守在臺階下,洛玉瑯要和婢女在庭院松下暫候,自己上前,輕擊了門上的鐵環兩下。
不久之后,有人前來應門,卻只在里面相問,并未開門迎客。
“敢問是何方的居士?”聲音稚嫩,應該年歲不大。
洛玉瑯爽朗答道:“吳越洛玉瑯,偶經此處,前來拜謁。”
“居士稍待。”小道童說完,里面又沒了聲響。
洛玉瑯回頭,一臉詫異,莫不是私家的禪院,所以才這樣警醒?見她如此,洛玉瑯淡然一笑,無聲地說道:“稍安勿燥。”
‘吱呀’一聲大門終于打開,剛才應門的小道童吃力地推開了半扇院門,居中的石徑上,有一位jing神矍鑠的老道,蓄了須,青蘭色道袍不新不舊,手持拂塵,靜靜望著洛玉瑯。
院子里工整而潔凈,綠草遮地,幾株寒松,再無其他。
洛玉瑯亦靜靜與其對望良久,才拱手說道:“道長,驚憂了。”
老道依舊沒有說話,門口的小道童好奇地打量了洛玉瑯一會,就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庭院中的身上,而后掃過臺階之下的護衛,再之后就詢問地看向了院中的老道。
道長這才答話,“既來了,便進來吧。”
洛玉瑯回頭,“漫游若是不想進去,便在此處等我。”
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分明對方并不好客,自己當然不便叨擾。
洛玉瑯進去后,小道童準備關門時,發現臺階下的護衛已經上了臺階,仿佛準備跟隨而進。便停下了動作,“內中只有師傅一人,各位便在此處候著吧。”
說完依舊將門打開,自己靜立門前,眼觀鼻,如院中寒松。
四處打量,正考慮要不要和小道童說上幾句,全當了解了解禪院。
“居士若是疲累,大可到左面涼亭等候。”小道童見她走近,突然出聲,還以手指引。
順著他指引的方向看去,左面數十臺階下,當真有個小小的涼亭。
坐在涼亭中,倒是可以看出禪院的全貌,應當是兩進的院子,后面居然臨崖,倒是一處奇景。
涼亭觀景極佳,四面皆景,亭下居然有溪水流過,有鳥鳴溪澗,綠草鶯鶯,野花垂落,魚兒騰躍。
比起洛府的幾處奢華庭院,這里反倒別有韻味。
最后望向了禪院的后面,想必換個方位看,禪院立于絕壁之上,會有另一番風景。
只是不知,相較于紅崖山,亦或廣福寺的后山,又有何不同?
洛玉瑯在里面待了許久都不見出來,倒是小道童進去后又出來,帶了句話,“居士,里面那位居士說,他還需些時辰,居士全當出來郊游,各位先行用飯吧。”
起身謝過,小道童早已經回到了門前,如前一般,垂手靜立。
這一切讓她有些恍然,不過,也是奇怪,坐在這里,心亦靜如止水,前段時間時不時翻騰于心的浮燥也似被這里的清溪勝景洗凈。
填飽了肚子,看著溪水中的魚兒,心中雀躍,挽起裙擺一路沿著綠草而下,駐足于溪流旁,竟比上面景色更佳。
林中全無一絲暑熱,反倒清涼陣陣,讓人愜意而欣然。
魚兒是捉不住的,但臨水而生的黃的紅的花卻垂手可得。
沿著溪流一路向著禪院后山而去,最終被一處石巖所阻,有護衛在身后提醒,“夫人,前方不明,還是折返吧?”
有些汗顏,一時玩興大發,居然忘了身在何處。
等回到涼亭中,洛玉瑯還未出來,小道童卻是不見了。
留守的婢女告訴她,小道童已進去了一會。正思量著,要不要不管不顧,乘著無人看守大門,闖進去看個究竟。
小道童的身影就出現了院門前,隨后洛玉瑯走出,見不在原處,正四處打量。
原本坐著的起身向他揮了揮手,得了他會心一笑。
等他走入涼亭,指引他先看下面的溪流,再指了指禪院的后山絕壁。
洛玉瑯不置可否,“出來許久,怕青蓿擔心,今日先回去吧。”
等下了臺階,上了土路,才輕聲問他,在禪院中這么許久,看了什么熱鬧?
洛玉瑯輕笑不語。
“你當真決定修道?”
聽她如此問,洛玉瑯回頭,“擔心什么?”
“你當明白的。”瞥了他一眼,今日跟隨的,也有那日親見家中小廟奇觀之人,應當和她一樣懷有疑問吧?
“我無心離家修道。”洛玉瑯一路輕笑,因為是下山,他總要適時替擋著,免得她踉蹌而下。
“現在想想,當初我真是不省事,這樣的佳人跟在身后,都不曉得幫扶一把,累你走了幾天山路。”
知道他是說紅崖山初遇,自己跟著受傷的他在紅崖山上一路奔波,又在巖洞避險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