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十四娘

第三百四十一章 各自

靈秀趕忙扶住了她,“掌柜的。”

“替我梳妝,更衣。”舒掌柜幾乎將全部的重量壓在她身上,“快幫忙把花移開,莫,莫撞到了。”

又是一陣喘息,“替我上個妝,免得當家的嫌我面色灰暗。”

靜靜立于一旁,看靈秀體貼地替她更了衣,再之后就是梳妝,看著妝容與她初初在木花坊避難時一般的舒掌柜,總覺得有些凄涼。

院中的空地上,挖出了原先枯敗的老根,重新栽上了帶回的這株合歡,舒掌柜固執的親自細細澆了水,還不忘提醒靈秀莫忘了施肥。

依舊靜靜立于一旁,似乎終于理解了舒掌柜的執念,以物思人,她將滿腔的牽念全系于此一物上,用以慰藉自己那棵枯敗的內心。

回洛府頭一件事,就是滿院子的尋洛玉瑯,聽到動靜的他剛剛從密室中出來,就被一把摟住,將頭伏于他的胸前,不言不語。

洛玉瑯不知她所為何事,內心忐忑,生怕是為了他心中隱秘之事,驚擾到了她,才會如此,只得無聲地輕拍著她。

“若我日后不在,你切莫惦記于我,當歡樂余生。”

洛玉瑯僵在當場,自己從未曾如此想過,唯愿她永生永世記得自己,至死不忘。

這番話,令他汗顏。

“若換我不在,你也切莫惦記不安,當歡樂余生。”

洛玉瑯承認自己言不由衷,他內心深處最為懼怕的,還是會忘了自己,但望她歡樂余生,卻是至誠之言。

“舒掌柜,好苦。”將頭埋在他的胸前,悶悶說道。

洛玉瑯脫口而出,“有人惦念,便不算苦。”

總算知道她今日所謂何事,松了口氣之余,亦有些感傷。

自己所面對之事,前路未料,若此劫難闖不過,也絕不能平白被占了軀殼,讓其鳩占鵲巢。

“你憑著自己的心意,做了件善事,讓舒掌柜寬懷。”洛玉瑯低頭看她,滿眼的柔情,“若總想著傷心之事,豈不是本末倒置。”

重又摟緊了他,“今日舒掌柜強撐著起來,將合歡花種在了庭院,我看著她,心里就升起悲涼。當初我在木花坊時,她是何其的姿容,何等的氣勢。不過受阻一次,就這樣難過。”

“吳越與南唐只開了固定的商路,舒掌柜恐怕已有多年未曾去過了。”洛玉瑯輕聲解釋。

越發傷心,“那以后我,絕不要葬得太遠。”

洛玉瑯無奈搖頭,“大吉大利,哪有你這樣口不擇言的。”

“總之,絕不要受這種離別之苦。”的話間洛玉瑯無言以對,無端端論起這事,莫非真是上天的預示。

洛玉瑯眼神黯然,無言地回摟了她,輕拍著她的背,既是給她安慰,亦是撫慰自身。

卻首先清醒過來,“是我不好,好端端的提起這些。”

洛玉瑯安撫地輕笑,“漫游能如此知心,讓漫樂歡樂不已。”

這才發覺,洛玉瑯衣袖挽起,分明是匆匆從密室中出來。

雖然好奇是何事,讓他親力親為,但還是忍住了,雖是夫妻也當尊重對方,何必事無俱細,皆要知曉。

“我尚未吃午飯,漫樂,你呢?”感懷之后,才發現自己早已腹中空空。

洛玉瑯恍然笑道:“多謝漫游提醒,我亦忘了。”

夫妻倆相對而坐,幾次想和洛玉瑯吃話,都覺得他有些分神,連平日不喜歡吃的胡豆都放在了嘴里,還毫不在意的吃了下去。

此次匆匆趕回吳越,洛玉瑯也未曾向她解釋過緣由,現在又是這副模樣,又開始自責,昨日見洛老爺,自己還以為他在誆人,現在看來,是當真有事,只是不知何故,他不愿提及。

也因此沒了食欲,洛玉瑯吃完后,依舊去了密室,也依舊沒解釋緣由。

端著碗發了會呆,這才慢慢起身,走到廊下,院子中是棵桂樹。

合歡花,多好的寓意啊,想必舒掌柜當家的,當年對她極好,才會讓她于傷情時,念之不忘。

雙手合十,向天禱告,祈求舒掌柜早已康復,其實她何償不是為自己祈求。

想著,既然歸來,明日當要去公主府,向母親問安。

又覺得自己現在太過矯情,隨便一樁事,便能讓自己情緒波動,再沒有年幼時的不動如山。

難道不該越大越穩重嗎?

輕嘆一聲,‘傷風悲秋’,素來不是她推崇的,如今卻像極了。

其實自己現在變化的,豈止于此,許多事,說不清道不明,總覺得自己變了,變得有些陌生。

等到夜深,洛玉瑯依舊沒有現身,猜到他今晚想必又會如昨晚一樣,不會回正房歇息,獨自躺在床榻上,內心又開始升騰起哀怨,一個轉身,才發現自己神情恍忽,竟然連桌上安神的湯藥都忘了喝。

起身喝過,不過一炷香的功夫,情緒居然不再低落,還覺得自己這樣離不開人,當真有些尷尬。

漸漸睡意濃濃,很快睡去。

密室中的一間,洛玉瑯坐于正中,屋內只有他身下的一個蒲團,身旁一盞油燈,再無他物。

若說要有,便是從頂到地無數的符文,在他身旁一盞燈油的照射下,閃耀著金光。

他已經靜坐數個時辰,估莫著已到子夜,但無論他如何警醒,都感覺不到自身絲毫的變化。

因為入門尚早,無名道長傳授的道法,他感悟不深,所以一直聽道長的吩咐,從不去查探丹田之內到底有何蹊蹺,免得讓那廝察覺,不再占據主動。

他運用無名道長教授的呼吸之法,讓自己仿佛熟睡。

終于,丹田處有暖意升起,那股暖意向上升騰,經過他的五臟六腑,直沖頭頂。

不等他再細細體會,就覺得腦中一片混沌,如漿糊般被攪動不止,頭昏腦脹之后,就覺得自己仿佛被人推到了天邊,無論如何往回奔跑,都無濟于事。

正心驚之時,平地一聲炸雷響起,而后就是他熟悉的巨蛇,聲音冷冽,“哼,這是從哪個草根道士處尋到的偏方,妄想困住我?”

洛玉瑯聽出了它言語中的底氣不足,惶恐的心稍稍安定,“只要你肯自行離去,鑒于你我的機緣,倒是可以放你一條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