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十四娘

第三百五十四章 相守

于紅崖山的噩夢中醒來,身邊的洛玉瑯又不見了。

摸著身邊浸了寒露般的被褥,腦海里依舊是揮之不去的噩夢。其他的都記不清了,唯那雙令她心驚的眸眼,怎么都擺脫不了。

噩夢中,洛玉瑯十分陌生,而自己,也是對他全無情意。有驚恐,憤恨,還有些莫名的屈辱。

她實在有些想不通,就算是最初洛玉瑯公然向她示愛,她也只是因為看不到前路,有些回避躲閃。

內心深處,其實對他并不討厭。

“是將來嗎?”越想越是心慌,她只得無力地搖頭,將自己這個荒唐的念頭拋出腦海。

不久之后,門‘吱呀’一聲,而后是洛玉瑯略帶寒意的身體向她靠攏。

閉著眼睛不敢睜開,任他輕輕將自己摟入懷中,在臉頰上印上一吻。

“莫怕,一切都會過去。”

再無睡意,為了他這句不明所以的話。

正想著如何‘醒來’,開口問個明白,卻因為洛玉瑯輕撫脊背的舒服,很快又迷糊了。

聽著她呼吸漸漸深沉,不再像剛才那樣起伏不定,洛玉瑯輕嘆了一聲,為著這暫不清晰的前路。

忐忑的在別院陪了半日,仍不見她問起昨晚之事,洛玉瑯不知該喜還是該憂。

倒是寒冷突然而至,落下的雨絲比雪更冰涼。

兩個人窩在軟榻上,編著手里的絳子,優哉游哉,洛玉瑯卻不喜歡兩人如今的狀況,經歷的事越多,他越想和她坦蕩相處。

“有些事,我總有些不明,想去南唐問無名道長,卻覺得如今的局勢,不宜離開吳越。”居家時,還是喜歡穿棉服,摸在手里軟軟的,仿佛她整個人都連帶著沒了骨頭,嬌弱得令人心疼。

“你不是說吳越不會有戰事嗎?”回頭問他。

洛玉瑯看著她清澈的眼,又有些退縮。“將來的事,誰又說得準?”

“那不如你速去速回,十天半月,應當不會有事吧?”的回應更加讓他心如被人揪住。

“漫游,有一事,我說了,你切莫驚慌。”洛玉瑯的手下意識握緊了,他不知道,被他圈在懷中的也因此感知到了他的緊張。

“你說,我聽。”不知道現在除了這樣說,是否還會有更好的說辭。

洛玉瑯便將他與巨蛇的神魂在密室中的交鋒一五一十說了出來。“它說已與我融為一體,我也確實再不能感知到它的存在。”

“它會傷你嗎?”只覺得心被鈍器重重擊過,有些喘不上氣來。

洛玉瑯猶豫地搖了搖頭,“我日夜苦思,更翻遍了所有的書,還按照無名道長的教授,探尋過,仿佛它除了自己愿意出來,我根本感知不到它。”

莫名有些緊張,因為他看向自己的眼神。

“我能幫你嗎?”

洛玉瑯喟嘆一聲,將她重重摟入懷中,“你永遠陪著我,就是最大的助益。”柔軟棉服之下,她的身形是嬌小的,亦是柔弱的,讓他幾乎忘了,他不在身邊時,她也曾堅強過。

“你——感覺過它嗎?”話終于出口,洛玉瑯覺得比不問時更加緊張。

從心底深處被某種莫名沖破,可是仍舊是模糊的。

她沉默著,另一個洛玉瑯在她印象里,是從南唐突然出現開始的,這段經歷,從來她都是回避的,因為她曾經為了他的重新歸來而狂喜,無數次主動親近了他,雖然當時為著他的不夠熱情而傷心過。

再后來,洛玉瑯回來了。

它還曾回來過嗎?

只記得洛玉瑯時不時的皺眉,和那晚在小廟中,那道虛影,真實得不容回避。

再之后,還有嗎?

她有些頭疼。

洛玉瑯卻輕聲哄了她,“想什么呢?想來他未曾來過。”他后悔了,為什么這么沉不住氣,何不等她自己記起,自己再一味否定,只說她記錯了,豈不更好。

“他會傷你嗎?”重新問起,她只想洛玉瑯平安無事,其他都不重要。

“它——,應該最怕我有事。”洛玉瑯憑著自己的認知,它現在已依附于自己,除非它可以隨時離開,否則自己長命百歲,才是它最希望的吧。

“既然它不會傷你,何不與它和平共處。”向來是務實的,從不糾結于未知之事,雖然這遭遇匪夷所思,常人難以理解,但既遇上了,與其忐忑每日,不如踏實過好每日,就如那句十五郎曾經總掛在嘴邊的: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是我多慮了。”洛玉瑯輕撫著她,“漫游說得極是。”

兩個人在別院只逍遙了兩日,就被景玉霜的招術打斷了。

洛玉瑯看著宮中送來的帖子,隨手丟在桌面上,“反正在城外,只說去了蘇城,或是它處,總之不在京城就是了。”

輕笑,“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洛玉瑯注目著她,“你當真不怕?”

張了張嘴,最后抿了抿唇,“有些怕。”

這下換洛玉瑯輕笑,“識時物者為大智慧也。”

“你忘了,我在穆府長大的,那里什么都缺,唯獨不缺這些小心眼。”以最平常的語氣說著往事。

洛玉瑯望著她,總覺得自己撈了她半天,但她半支腳始終都踏在穆府那爛泥里,總拖不出來。

“這閱歷,算是進益嗎?”

洛玉瑯的話讓輕笑出聲,“算吧。因為總能讓我保持冷靜和警醒。”

“漫游此言,實讓我汗顏。想當初在紅崖山初識,比起燥動的我,漫游可是從未驚慌過。”說完突然緊張了起來,他明明答應過再不提紅崖山的。

卻似并未在意,“你怎知當時我不緊張,那可是我頭次出門。”

“不如我們去煙霞觀走走吧。”洛玉瑯不想再論紅崖山之事。

有些擔憂,“就算煙霞觀與無名道長有舊,可他們當真信得過嗎?”

“畢竟他們是同門,有些事,請教一番,應當能讓我更明白些。”洛玉瑯可不愿像現在這樣,稀里糊涂,萬一哪日,有了變故,自己卻無絲毫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