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十四娘

第三百六十三章 春水

終究是沒有開口,想著洛玉瑯說晚些來接,怕到時候更亂,就吞吞吐吐告訴了舒掌柜。

舒掌柜默默看了她好一會,“也好,你說得對,他常來確實不太方便。”

趕忙解釋道:“掌柜的放心,我每日早來晚走,不會誤事的。”

舒掌柜不置可否,被她教授靈秀的技法吸引了目光,“從未曾聽你說在南唐的繡坊待過,怎么竟學到了jing粹?”

倒也沒有隱瞞,“其實不光是江寧府學到了些,就連后周的西京,我也參考了。”

“就說以你的天份,不入此行,當真可惜了。”舒掌柜走至窗前,“當初你年紀輕輕,繡的東西就有了靈性,我還心生懷疑來著。”

由衷說道:“掌柜的,當初幸得木花坊收留,才有我的今日。”

舒掌柜回頭,“所以,不要做浮萍,當做磐石。”

只得點點頭,心中下定決心,等舒掌柜從南唐歸來,一刻不等,直言以告。

黃昏時,洛玉瑯在車中接了她,“怎樣,我不下車,聽話吧?”

見他外衫換了,里面卻還穿著她草草鏠就的,連花邊都沒有的內衫,“我縫得粗糙,你上竄下跳,不怕脫了線嗎?”

洛玉瑯知她有意取笑,挑開車簾示意她看,“我昨日就從這道高墻直接跳到馬上。”

“可我怎么沒聽到馬蹄聲?”

洛玉瑯得意地解釋道:“綁了厚棉布的,怎么聽得到。”

“慣會做的人,到底不一樣。”

洛玉瑯猛地將她摟在懷里,“漫游欺負人。”

回頭望他,“以前我怎么不知道,你有這樣的功夫?”

洛玉瑯賣著關子,“跟你學的呀!”

穆十上娘頓時語塞,自己確實夜深爬過墻頭,當時沒想過會與洛玉瑯有這樣深的糾葛,所以無所顧忌。

“我到現在還記得,你就不怕被巡夜的人當成賊人捉了去?”洛玉瑯捉狹地看著她。

倒是坦然,“因為有桃樹幫忙,倒也沒覺得太難。”

洛玉瑯無奈搖頭,“真怕日后,再生個女兒,也是這樣,那女婿可不太好挑。”

輕笑,“我若真生了女兒,就讓她像蕪陽公主一樣,一刻也不必拘泥。”

洛玉瑯應和,“都依你,大不了到時招個上門女婿。”

想起舒掌柜,說了她決定明日起程的事,洛玉瑯聽了,“早走是對的。”

聽他意思不對,“莫非又會有戰亂?”

洛玉瑯搖頭,“南唐會降,到時候歸了后周,路上恐怕多有盤查。”

感嘆,“掌柜的真是執著,不親眼見過,總不心安。”

洛玉瑯卻想法不同,“我雖沒見過那位當家,但卻無比羨慕,故去多年,仍舊有人心心念念。”

卻說道:“我倒覺得,人死如燈滅,活著的人過好自己就是,總這樣苦熬著,我若有靈,心也難安。”

洛玉瑯輕咬了她的手指,“該說你什么好?”

反問,“難道我說得不對嗎?若我不在的,我真不希望你總這樣苦熬著。”

洛玉瑯低聲回她,“沒良心的。”

默默忍受著他將滿腹的心事化為對她的柔情,吻得她喘不過氣來,只得求饒。

兩人剛下馬車,正低聲推拒著洛玉瑯想抱她回院子的心思,就聽到有輕脆地女聲問候,“洛家主,夫人。”

洛玉瑯匆匆看過就撇開了眼光,回頭,是景家的紅衫綠女,想來是受不住景妍凝院中的沉悶,正在外頭望風歸來。

“今日景家老太君壽辰,故而我倆歸了府,回晚了些,還望夫人和洛家主見諒。”紅衫的小娘子熱切地望著洛玉瑯,可惜對方干脆只給了她背影。

回道:“既如此,早些回院歇息吧。”

綠衫小娘子接了話,“老太君對洛家主送去的賀禮贊不絕口,說是既為親戚,便該常來常往才是。”

洛玉瑯回了句,“內宅往來之事,皆是夫人做主。”說完徑直拖著進了大門。

一路上,笑說著他太過板正,他也不言語,到了正房,直接吩咐婢女擺桌上菜。

“夫人如今一心撲在別處,也不管我年節前如何勞累。”

輕笑,“你有空攀墻越院,會不得空理事?”

洛玉瑯也輕笑,“來而不往非禮也。當初漫游爬墻相會,我也應當爬墻一會才是。”

一時嘴快,“當初我爬了兩三次,莫非你也要效仿不成?”

洛玉瑯搖頭,“木花坊就算了,下次再去別院,我倒可以再拭一次。”

兩個人說說笑笑,用完晚飯,又去洛老爺處問了安,洛老爺直說天色不早,要他們早些回去歇息,弄得洛玉瑯一出院子,就將抱了起來,“父親就差催我們上床了。”

見身后還跟著人,狠狠擰了他一把,洛玉瑯卻笑呵呵的,“漫游到底是拿繡花針的,手勁太小。”

等沐浴出來,洛玉瑯親自為她烘干了頭發,“漫游什么都變了,唯有這發色,倒是絲毫未變。”

“世人皆以烏發如云為美,我這栗色的發,還如此細軟,讓家主受委屈了。”

洛玉瑯輕笑,“漫游這嘴,到底是我養成的,還是生就的?”

一身清爽,又被炭火烘得暖洋洋的,“還是家中舒服。”

洛玉瑯將她頭發挽成松松的發髻,只用絲巾系住,輕聲說道:“這樣最好,披散著,我怕壓得了,你老說頭疼。”

一時沒反應過來,“那你也該系上。”

洛玉瑯輕笑,“我不怕疼。”抱起她輕輕放在床上,“漫游,我想你了。”

煞風景地說了句,“先讓人將炭火搬出去吧。”

洛玉瑯雖然無奈,還是照做了。

寒夜里的風是蕭索的,屋內卻溫暖一片,洛玉瑯的溫情將化為春水一池,沉醉不知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