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十四娘

第三百八十六章 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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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后,太后查來查去,除了景疇行的那句口供,再沒有洛府參與的證據。

輕松下來的太后,決定親審洛玉瑯。

關了月余的洛玉瑯,除了胡須未打整,形容不如往日jing致,神色依舊沉靜。

見了太后,依禮跪拜了。

“洛家主,你可有話說。”

洛玉瑯抬頭,看著這個與蕪陽喪事上截然不同的婦人,心中有些佩服,兒女俱亡,她竟還能手握權柄,掌控朝政。

自己不過蜻蜓點水般開了個頭,她竟然沿著脈絡,織就了一張大網。

“回太后,微臣無話可說。”

洛玉瑯的話分明讓太后意外,“你不求饒嗎?”

洛玉瑯坦然回答,“我為何要求饒。”

太后冷哼一聲,“你暗中資助逆賊,妄圖助景家造反,想著家中老父親,苦心求娶的嬌妻,剛剛開蒙的幼子,洛府數百年基業,你也該替他們想想才是。”

洛玉瑯問道:“太后是說景家問我要銀子之事?”

太后用眼神告訴他,他心知肚明。

洛玉瑯繼續回道:“太后,景家自我知事起,不知從洛府要了多少銀子,還回回巧立明目,我深受父輩教誨,說既是姻親,他討要些銀子,給他便是,全當買個太平。”

太后一時失語,哪有這樣自圓其說的,還將景家說得如此不堪。

洛玉瑯繼續說著,“我曾經想與他撇凈,無奈母親尚在,無論我承不承認,都是姻親。太過苛刻,倒會受人詬病。所以,雖然不喜,倒也算了。”

“近日,你給多少?”

洛玉瑯坦然回道:“銀票三萬有余,現銀五千兩。俱是我親自送去的。”

“為何要親自去送?”太后立刻追問。

洛玉瑯嘆了聲氣,“母親近年報恙,如今越發嚴重,總說些昔日舊事。太后也知,我生母另有其人。景家主說,若我不依,就將這些陳年往事俱翻騰出來。我倒一向不在乎,但父親如今身體不好,我怕再將生母之事拿出來說,是對生母最為不孝,所以就依了他。”

這話不算是假,景疇行確實要求他不假手于人,親自去送的。

而洛玉瑯生母之事,雖說早成了街知蒼聞之事,但內情到底如何,尚無定論。

洛玉瑯為了顏面在意些,也算不什么。

“這景家一向無恥至極,可是,你為何此次如此大方?”太后問得不是沒有道理,若沒有其他勾當,給個一萬有余已足夠抵擋個三年五載了。

三萬五千兩是什么概念,吳越富庶,一年的賦稅都不超百萬兩,除去開支,最后她能經手的,又能剩下多少。

這樣的大手筆,在如此敏感的時刻,若說他不是預埋伏筆,實難說得過去。

“太后,景疇行言明,景家眼看大勢已去,吳越恐難以容身。舉家外遷需要銀兩,要我助他一回,以后,我也好過個清靜日子。”

洛玉瑯坦然看著太后,“我一想,說得也是有理,長痛不如短痛,就答應了。”

“他明里暗里幫著興王,大局未定,如何會肯走?”太后威嚴高坐,冷聲問他。

洛玉瑯搖頭,“這是他的原話。我心里也是這樣想的,虧他眼拙,興王如何能成事?滑不溜地及早抽身,倒是聰明人所為。”

太后再一次無言以對。朝中向著興王的不止景家一門,若不是興王急不可待,派出刺客鬧了這么一出,她也只能等到秋后暗地里算帳。

像洛府這樣的人家,就算暗地里出了錢,也只能算他豆腐落水,怪不得別人,只怪自己沒有眼光,白白損耗了錢銀。

“現在景疇行一口咬定,你亦有參與,你有何話說。”

洛玉瑯垂頭喪氣,只搖頭不說話。

“那便依律行事。”太后說完準備起身,洛玉瑯抬頭,“太后,是我家門不幸,結了這樣的姻親。又一貫被他打秋風,習慣了。一切只是我一人所為,連父親都不知情,還望太后,禍不及妻兒。”

太后走到他身前,“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可認罰?”

這話一出口,低頭的洛玉瑯直接挑了眉,又是一個要銀子的,看在自己一時怒氣難忍殺了你的兒子,也該出些銀子,以示歉疚。

“微臣認罰。”

太后看著恭敬伏地的洛玉瑯,咬了牙,“你既出得起三萬五千兩,那也應當罰得起三十萬兩吧。”

洛玉瑯姿勢不變,“微臣認罰,只是懇求太后,準許日后分次給付。每年十萬兩,三年付清。”

“好。”太后回答得十分爽快,“只是洛家主,三年之內,不得離境。”

洛玉瑯回應得極為爽快,“微臣遵旨。”

“若偷偷遁走,便老賬新賬一同清算。”太后也接得爽快。

洛玉瑯似有些無奈地微微搖頭,“微臣不敢。”

出宮之后,洛玉瑯辭謝了宮中相送的馬車,一路步行歸府。

對路人詫異的眼光視如無睹。

洛誠帶著護衛在府門前的官兵撤走的同時,就騎馬出來相迎。

半路遇見,洛玉瑯一身狼狽站于街面中央,望著他輕笑。

洛誠眼中一熱,也不言語,只領著護衛下馬,皆單膝跪于跟前,“迎家主歸府。”

洛玉瑯依舊輕笑,虛扶了一把,“牽馬來。”

馬是同一匹,曾伴著紅衫峻朗的少年郎。

經歷過歲月的磨礪,馬上的人不再如昔日那般講究,卻是另一種低調的張揚。

夕陽照著歸人,天邊的霞光將所人鍍成了金色,洛玉瑯突然笑了,花錢銷災,亙古不變,雖然破費不少,但至此后,一直如附骨之蛆的景家將不復存在。

讓他怎能不暢快,知事以來,那份濃得化不開的屈辱感,終于不復存在。

良久又流露了一絲苦笑,不得不承認,若是沒有它的力量,自己不可能在興王府如履平地,探知最隱秘的訊息。

也不可能在廣福寺,禁軍重重守衛之下,如入無人之境,完成計劃之后,又全身而退。

關鍵是,這一切永遠都不會牽扯到自己身上,畢竟在世人眼中,洛玉瑯不過是身家豐厚,桀驁不馴之人。